白玄骁这些年跟着商队走南闯北,常常是风餐露宿、居无定所,经历的风霜雕刻了他的五官,磨砺了他的心志,也模糊了他的过往。
以前,他是谢家童养赘婿白玄骁,如今他是靠自己白手起家的的神秘走商萧爷。八年来,他一直往边疆的城镇游走经商,远离芙蓉城和周边的城镇,回避芙蓉城相关的消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也是派亲信前往。
八年, 已经不再像早先几年,日夜受思念折磨,白玄骁以为,自己早已将往事淡忘。却在决定重返故地时,心中燃起了强烈的欲望,归心似箭都不足以来形容那一刻的心情。
然而,当真的离芙蓉城越来越近时,心中却逐渐生出一种胆怯,近乡情怯,怕看到熟悉的地方,怕听到以往故意回避的消息,怕见到故人的身影。
白玄骁故意在城外耽搁了些时间,才在黄昏时分悄悄进了城。简陋低调的青布马车,载着一位从边关远道而来、姓萧的商人,络腮胡,穿着貂毛大衣,显得身材特别魁梧。即便是往日相熟之人相见也未必敢相认,与八年前一副君子端方、温润如玉的儒商形象判若两人。
马车远离喧嚣的主城区,缓慢行驶在一条僻静的小路上。
“站住!”
一声清脆响亮的童声在寂静的小路上突然响起。
坐在车里的白玄骁和车外驾车的车夫都不觉得这个声音是在叫他们,此时,车前不远处,一个小孩的身影突然窜出来,好在马车原本车速就不快,车夫赶紧勒紧缰绳,将马车稳稳停住。
车夫突然停车,第一时间当然是向车内的白玄骁汇报情况。
“秉家主,前方有个小儿在拦车。”
拦车的小孩正是老三谢安南,手持一根修长笔直的树枝,气势汹汹地拦在马车前,大声喊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谢安南自信地喊出从游侠话本上背下来的经典台词,这一刻她觉得自己作为劫匪的首次亮相简直完美无缺。
而坐在车内的白玄骁听到这童言稚语,一时间,紧绷的心情突然放松了下来。
车夫正准备将小孩赶走,一双从车内伸了出来,掀开车帘,按住车夫的肩膀,示意由自己来处理。
谢安南看到从车里走出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一时间心里有些退缩,但是转念一想,以她家在芙蓉城的声望,普通人也不敢得罪。
“小孩!时候不早了,再不归家,你阿娘该着急了。”
男人的声音倒是不及外表粗犷,声音有些低沉粗糙,居然有些好听。只是这长相嘛,如此潦草的大胡子,必定是用来遮丑的。
“叫谁小孩!这芙蓉城谁见了不得喊我一声南大侠!”
为了方便练武,谢家三宝的练功服都是统一上衣下裤的装扮,料子都是耐磨耐脏的普通布料,连发型都是统一的,谢安南常常都是练完功直接穿着练功服溜出来,每每都会被误认为是男孩,又看了一些女扮男装行走江湖的侠女故事,还真把自己当成女扮男装的女侠。
白玄骁见眼前的“小男孩”,虽然浑身脏兮兮的,头发有些凌乱,沾了尘土和树叶,连脸上都沾了泥巴,但身上的衣裳一点补丁都没有,应是殷实人家的孩子。
“敢问,南大侠家住何处?可需要送你归家?”
他原只想着天色渐晚,怕小孩家人找不到人着急了,没想到他的这番话让对方提高了警惕。
“给我老实点!”谢安南将树枝举起来对着对方,想象自己是举着剑在威胁他,“快将钱财交出来,小爷我饶你们不死!”
顶着一张稚气的脸,用稚嫩的童音放狠话,这模样,连一旁的车夫都没忍住,直接“噗嗤”笑出了声,“小娃儿毛还没长齐就学人家打劫。”
白玄骁脸上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又接着与对方喊话:“南大侠几岁了?爹娘姓甚名谁?若不然,我去将你爹叫来接你回家?”
“我没有爹!我爹早死了!”谢安南立马大声回道。
这话让白玄骁心中不由地有些愧疚,便蹲了下来,试图与她平视,与她说道:“我与你一般大时,也没有爹。”
“那你可知你爹爹长的什么模样?”难得遇到与自己一般没有爹的人,谢安南有些好奇。
白玄骁认真回忆着,答道:“快二十年了,约摸还记得。”
想到自己也就才七年没有阿爹,谢安南有些心软,举着树枝的手慢慢放下,剑拔弩张的气势也渐渐收了起来。
“无事,让你娘给你找个新爹呗,阿贵婶常说让我娘给我们找个新爹,但我阿兄说长兄如父,我可不想再来个大哥管着我。”
对方沉吟了片刻:“我爹娘一起没的,家中只剩我一人。”
这话惊得谢安南瞳孔瞬间放大,心软直接上升为同情,觉着对方无父无母还要被自己打劫,可真是太惨了,便扔下树枝走进他,踮着脚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那我比你好些,我还有娘亲和兄长们。你不要难过,日后在这芙蓉城,只要你报我南大侠的名号,无人敢欺负你。日后我便是你大哥了!”
一旁看戏的车夫这下直接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小孩,莫说别的,就论这年龄,我家主人比你这小毛孩多吃十几年的米,都能当你爹了,哪儿轮得到你当大哥了?”
“在这芙蓉城里,我就是老大!”说到这个,谢安南小脸都扬起来了,傲娇地说:“再说,就他长得跟个熊似的,还想当我爹?我娘可看不上!”
白玄骁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确实如今自己不是南边流行的模样。
车夫见对方如此嚣张,故意逗她:“谁说的,我们萧爷长得可好了,你个小泥猴懂什么。”
“你才泥猴!你们萧爷和你,一个大笨熊,一个老笨熊!”再调皮的女儿家都是爱美的,从小被夸好看的谢三小姐可受不了这个委屈,有仇当场就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