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前来，找我们，有什么事？”
聂问苍仍然闭着眼睛，听到这间房间的门无声无息地被打开，然后，刚刚在隔壁房间内慷慨陈词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不同于刚刚面对着听众们的从容自若和滔滔不绝，此刻，面对大汉国的官方语，他却表现得像一个初学者。
“我想通过你们的渠道，离开大汉国。”
“阁下能，出，什么价码？”
“一条消息。”
中年男人看了一眼屋子里没有动静的纹路，脸色严肃：“请稍等，一下，我的级别不够，这，就，为您联系，主事人。”
看似闭着眼睛，实际上通过手腕上的一个眼睛状的纹身，将他刚刚的脸色洞悉得一清二楚的聂问苍心中对屋子里弯弯曲曲的纹路的作用有了猜测。
应当是拥有测谎一类能力的东西。
只是不知道，在被她破坏了以后，还可以起到多少作用？
两人沉默不语地在这间屋子里等待的时候，聂问苍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她其实还没有想好，自己下一步的举动。
山海新闻社的行动都是大汉国官方所默许的……
这一消息给她带来的冲击力到现在还没有消散。
即使知道他们的理由无懈可击——毕竟是为了整个种族的存续嘛——但聂问苍认为自己还是无法坦然接受。
她忍不住通过自己手腕上反光的手表镜片，进入季宏远的直播间。
被控制着行动的一行人僵硬地找到图书馆内的工作人员，借书、刷卡、离去，一气呵成。
由于这个过程需要说话，这一次就连嘴部的活动都被禁止了。
季宏远还能转转眼珠，通过视野左上方的弹幕解解闷，其他人就只能在心里胡思乱想。
“这一场规则怪谈游戏的画风实在是太平淡了！和之前那几场游走在生死之间的感觉一点也不一样！”
“到现在我还是不能接受，他们无法从这一场规则怪谈游戏里出来！”
“有没有感觉，现在的剧情和剧情衔接不上？先前他们进入图书馆之前，还是在晚上！”
“注意路边宣传栏上贴着的日期！这和你们所说的日子相比，已经过去一个多星期了！”
“可是路上遇到他们的同学和朋友，都十分正常地在和他们打招呼！居然没有一个人认为他们曾经的消失不对劲！”
“这不也是很正常的吗？要知道，这里可不是正常的世界！”
阳光轻盈地照在路边的绿植叶片之上，给它们披了一层金灿灿的外衣；教学楼外不停地有抱着书、背着书包，行色匆匆的学生或老师经过。
而校园的小路上，季宏远等七人被神秘的力量操纵着，目不斜视地朝教学楼内走去。
即使是遇上认识的同学——或者说，认识这个身份的同学和他们打招呼，也一次都没有回应过。
游戏战略指导中心，一群听着转述的专家们正在对这一现象进行讨论。
“规则怪谈的新模式有利有弊，这就是弊端之一：
参赛者会本能地维持这个身份的一切社交关系。简而言之，就是不会做出不符合人设的事情。
但被规则怪谈游戏操纵时，他们只会一心一意地完成目标！”
“现在我们要讨论的是，如果他们真的在规则怪谈游戏中生活一辈子，那么，我们这一场游戏的胜败如何算？”
“如果他们在规则怪谈游戏之中意外死亡，肯定算是我们这一场规则怪谈游戏失败，但如果他们只是因为人类的生命极限到了呢？”
“其他国家在这方面并没有先例！虽然也有一些年纪较大的参赛者被选中，但他们的死亡原因并非是寿命极限到了！”
“我们做选择的时候要更加谨慎才行！
虽然他们很有可能会在规则怪谈游戏之中蹉跎一辈子，但如果这期间遇到了什么危及生命的意外，我们并不会知道规则怪谈游戏如何核算结局！”
“除了这一点，我们还要加强全国内的监控才行！我们需要在这一场规则怪谈游戏结束之后，第一时间找到新被选中的参赛者！”
“另外，还要做好季宏远和其他被派进去的支援者们的心理工作！
毕竟，是要在规则怪谈游戏中生活很长一段时间。如果在此期间他们有个三长两短的话……”
“关键的地方还是在于季宏远！先前方正的死亡，并没有结束这一场规则怪谈游戏！
这说明，规则怪谈游戏选中的参赛者和我们进送进去的支援者之间，是有着很大的差别的！”
季宏远看着自己的身体在神秘力量的操纵下，忽略了一个个和他打招呼的熟人，不说话也没有其他的肢体动作，径直朝教室走去。
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少年时期。
他的母亲是一个对生活十分有规划的人，精细到碗筷在餐桌上的摆放位置都要以厘米来计算。
更不用提她的儿子，也就是季宏远的生活目标了。
小学时的目标是升入一个好的初中，初中时的目标是升入一个好的高中，高中时的目标是升入一个好的大学。
如果说这些算主线任务的话的，季宏远的人生上，还有他的母亲为他额外增加的、许许多多不同种类的支线任务。
有的是要与同班同学搞好关系，要尊敬师长，成为一个在各方面都拿得出手的、别人家的孩子。
有的是要培养各式各样的兴趣爱好，如音乐、绘画、书法等等，不要求他多么精通，但要求他全都略有涉猎。
但他显然没能完成自己母亲的期望。
季宏远回想起自己的大学时期，由于一时之间脱离了母亲事事时时的看管，脱离了她为他设定的人生道路上的一个个清晰的目标，因此对自己略有放松。
他迅速地借着自己少年时期的些许积累，在自己的同龄人当中混得如鱼得水，但偶尔夜深人静时，他也有疑惑：自己真的知道自己未来的目标吗？
母亲年纪大了之后，不再为他的决定指指点点，也不再强硬地要求他遵照她的安排来规划人生。
这倒让习惯于此的季宏远感觉很是无可适从。
现在，被神秘力量控制，被观众们的投票结果所控制，这多么像是自己的前半生啊。
季宏远任由自己思绪飘飞，但仅留在身体内的一丝注意力，却意识到他的这具身体，在一个熟人打招呼之后停了下来。
对方有着一张青春靓丽的面容，在加上这个年纪特有的活力，即使是旧式的校服也掩盖不住她那一身令人眼前一亮的气质。
季宏远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是谁。
不只是因为他是自己目前这个身份所暗恋的对象，更是因为，先前在图书馆内连接着的那一处奇异空间之中，他和他的六位队友可是对着幻灯片里播放着的这个人长大之后的照片，整整写了二十多天的观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