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文帝得知了定亲宴的时间嘀咕了一句有点慢,他对由秦兄教养长大的夕辞很有信心,自然也想让子晟快些成亲。不过日期已定,这样的话先去一趟涂高山也不迟,让小两口多培养培养感情,顺便再给那不中用的小老三一个机会。
希望他不要不识抬举,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别让煮熟的鸭子飞了,啊呸,是快到手的新妇跑了。
想起自己曾经的那些月老操作,文帝顿时唏嘘不已,他可真是为了这俩孩子操碎了心呐。看在他帮他们娶了新妇的份上,都给他争气点,早点让他抱孙孙啊!
他霍兄的孙子,秦兄的外孙,嗯,文帝暗自点了点头,没毛病。
文子端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已经被他忘到一边去了。
——
一大清早,夕辞便已经穿戴整齐的出现在大门处,凌不疑正在门外等待。见夕辞出来,他立刻迎上前,将人扶着上了马车。而后自己却并未骑马,而是跟了进去。他们如今是未婚夫妻,虽定亲宴尚未举办,但文帝圣旨已下,相处一室也算名正言顺了。
兰心站在原地目送马车离去后,便回了府内,打算睡个回笼觉。昨夜忙得太晚,这一大清早起来,真是困死她了,还好女公子心疼她,没让她随行。
“媖媖,这是你上次提到过的卷饼,刚出炉不久。去涂高山祭祀怕是要消耗些力气,你先吃些东西垫垫。”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温热的油纸包,打开后一阵麦香传开,引起了夕辞些许食欲。
但她却先关心的看着凌不疑,“没烫着你吧,阿狰?”
这傻子,定是刚出炉便藏到了怀里捂着,不烫才怪。
“没有。”凌不疑唇角微勾,“快吃吧。”
“你也吃些。”夕辞用帕子擦了擦手,就着他的手拿着,直接撕下一块便递到了他的唇边,眉眼微弯。
凌不疑张口接过,还不忘催促道:“别管我了,媖媖你快吃吧。”
夕辞才没理会这人的口是心非,继续撕着,就这么一人一口的把这块卷饼分食了。凌不疑替她擦干净了双手,看着她微微带着一丝倦意的眉眼,不由得哄道:“若是还有些困,先在软榻上略躺会,等到了我再叫你。”
夕辞倒也想躺,只不过兰心没来,她要是躺下去把头发弄乱了,整理起来很麻烦。看出了夕辞的犹豫,凌不疑主动坐到了她身边,温柔地说道:“靠着我吧。”
闻言,夕辞也不再犹豫了,依靠着凌不疑温暖的怀抱,渐渐沉入了梦中。凌不疑拥着她的肩膀,低头凝视着熟睡在他怀中的小女娘,眼神愈发柔软。伴随着马车轻微的晃动,他靠在车壁上,鼻端萦绕着怀中女娘温软馨香的气息,让凌不疑前所未有的安心,渐渐地,他也闭上了眼陷入浅眠中。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下了,梁邱起谨慎地轻敲了敲车门,瞬间惊醒了浅眠的凌不疑。他没有询问,而是直接低头轻轻拍了拍睡着的夕辞,低声唤道;“媖媖,醒醒,我们到了。”
夕辞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过了一会儿才彻底清醒了过来,凌不疑伸手替她捋了捋微微凌乱的鬓发,“我们该下去了。”
“嗯。”
今日来的女娘不少,因为同样来了不少公子,所以她们是来看人的。其中还包括了已婚的三公主与身有婚约的五公主,以及和太子同来的太子妃。
夕辞对她们三人的事迹也算略知一二,自然没打算跟她们凑到一起自找麻烦。凌不疑还有些守卫的工作要处理,她便准备先去找阿姊聊聊,却意外发现她和程姎正与萋萋阿姊在一同说话。
她与万萋萋也是许久未见了,夕辞没多想,便打算走过去。谁知走到一半便见她与王姈起了争执,蹙了蹙眉,夕辞加快了步伐。
等她走到程少商的身边时,万萋萋与王姈已经上马比试了。比起王姈这个花架子,万萋萋不愧是武将之女,马术与弓箭都相当娴熟。程少商正瞪大了眼睛看得津津有味,夕辞唤了她几声才反应过来。
“媖媖,你也来啦!”她快乐地说道。
“嗯,阿姊,为何萋萋阿姊会与王姈起争执?”夕辞好奇地问道。
“还不是王姈。”程少商撇了撇嘴,而后眉飞色舞地说起了先前发生的事情。夕辞缓缓蹙起了眉,楼垚虽追随过阿姊,但他们之间并未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顶多算是朋友,如今楼垚与何昭君重续婚约,这又与阿姊何干?
这些自诩高贵的小女娘真够无聊的,整日东家长西家短,不是在踩人就是在去踩人的路上,活的真无趣。若是有朝一日她们失去自己所依仗的东西, 这些人还能剩下些什么?
万萋萋与王姈约定三局两胜,前两局万萋萋赢得轻而易举,王姈自以为自己学过了骑射这在场的女娘中便是少有人能敌她了。谁知她自视过高,瞧不起随军多年的万萋萋,这下子输得难看极了。最后一局时万萋萋的箭已然射中了靶心,很显然,她已经输了。
不过万萋萋可不跟她客气,讥笑道:“王姈,你不会是输不起吧?这样吧,都最后一局了,我不要你跟我一样移动射靶了,就这么骑在马上原地射吧,让你输得好看点。”
王姈心胸狭隘,输了本就恼怒,此时又被万萋萋讥讽,顿时被怒火冲没了理智。眼底划过一丝狠辣,倏地举起了弓,箭支对着万萋萋的方向急速射去。
一旁的众人被如此变故惊住了,没想到王姈竟敢如此大胆,当众杀人!
当夕辞意识到王姈那一箭是冲着万萋萋而去时,眼神霎那间凉了下来,毫不犹豫地从一旁夺来一副弓箭,瞬息搭弓射箭,目标,王姈的箭。
下一秒,那支险些射中万萋萋座下马匹的箭支便被一旁射出的箭支击落了。
众人不由得惊诧不已,这等箭术当真不可小觑。随着箭支射出的方向望去,意外地看见了那个还握着弓的蓝衣女娘,英姿飒爽。
“……瑶成君?”有人不确定地说道。
夕辞冷着脸,气势极深,随手又抽出了一支箭,决定要给王姈这个喜欢欺软怕硬的女娘一个教训。
逃过一劫的万萋萋惊魂未定,双手死死的拉着缰绳,努力想要安抚住座下受惊的马匹,然而收效极小,不一会儿,马就朝着一个方向狂奔了出去。
“啊啊啊——”万萋萋一时没能控制住受惊的马,心慌失措。不远处的程颂见状,毫不犹豫地飞身上马追了过去,也让忧心的程少商放下了心来。次兄马术还不错,萋萋阿姊的马并未受伤,只是一时受到了惊吓,稍跑一段路后才好安抚下来。
万萋萋那边暂且无碍了,程少商目光一转,满腔怒火对准了发疯的王姈。
她怒叱一声,“王姈,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当众杀人!”
王姈在箭射出的那一霎那人也清醒了,一开始还有些害怕,见那支箭被夕辞的箭射开后便暗自松了口气,此时被程少商怒斥,她反而不怕了,还反唇相讥道:“万萋萋这不是没事么,你叫什么叫。”
“你——”程少商怒极,正要上前与她理论,却被程姎害怕的拉住了,王姈那一伙女娘在都城仗着家世几乎是横行无忌,她怕少商会被她们报复,“嫋嫋,莫要冲动,堂兄已经去救萋萋阿姊了,他们会平安回来的。”
但她拦得住一个,拦不住第二个。
夕辞握着弓,缓缓走出来,看着王姈冷冷地说道:“王娘子真是好胆识,不妨试试我的箭如何?”
话音刚落,她手中的箭如闪电般朝着王姈射出,直直从她发髻上擦过,撞掉了一只簪子。王姈吓得差点失禁,腿软的更是不敢动。
“程、程夕辞!你敢、敢对我动手!”她哆嗦着说道。
“是瑶成君,王娘子可不要称呼错了。”夕辞淡淡的说道:“放心,我的箭极准,要射你的簪子便不会划到你的脸。毕竟今日圣上是为祈福而来涂高山祭祀,不宜见血。”
“你!你这女娘当真粗鲁!莫怪会被丢在乡下数年无人理会。”裕昌郡主本就嫉恨她被赐婚于凌不疑,自家大父更是不肯松口帮她,还让她二选一。此次涂高山回去后她若没有选出人来,就得去三清观里头待着。心里头本就憋着火,此刻一见夕辞,更是口不择言起来。
“郡主慎言。”低沉的声音暗藏着一丝怒火,凌不疑也没想到刚处理完公事想来寻媖媖一起踏青,竟会碰见她被人辱骂。
“十一郎!”裕昌一见他便忘了其他人,一脸委屈的说道:“你看这程夕辞何等嚣张,竟敢将箭射向王姈!这样的女娘,怎么配得上你!”
被程姎拉着的程少商大怒道:“真是血口喷人,分明是王姈先想杀萋萋阿姊!”
“子晟自认与郡主不熟,还请郡主自重。至于吾妇如何,不劳费心,在子晟眼里,她就是最好的女娘,容不得他人指责。”凌不疑冷漠地看着她说道,裕昌被他的冷漠刺痛了心,捂着脸便跑了。
见把人说走了,凌不疑这才低头看向夕辞,柔声道:“没受伤吧?”
旁人腹诽不已,就凭瑶成君刚才那一箭,谁受伤都不会是她伤着。
“我没事。”夕辞将手中的弓递给了凌不疑,他顺手接过后还不忘查看了一番她的手,这一幕令周遭爱慕凌不疑的女娘们眼红极了。但却惧于二人的威势,最后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
“阿姊,我们先走了,你和姎姎阿姊也去散散心吧。”
临走前,夕辞递了个眼神给少商,她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今日来,她也算是有任务吧,阿母让她带着姎姎堂姊多转转,她也到了该定亲的时候了,恰好班侯为了给他那藏在府中养了十数载的孙儿相看而特意租赁的马场里聚集了不少公子,趁此机会让姎姎堂姊多瞧瞧。虽然有些不愿放媖媖跟着凌不疑离开,但他们好歹也算是未婚夫妻了,少商也不好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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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昭君自肖世子一事后变得懂事知礼了许多,与楼垚相处时也没了那份盛气凌人的架势。从噩梦中醒来的她未必还记得那些叫她稍稍提及便觉痛彻心扉的内容,她只知道,在如今的她看来,阿垚才是最适合她的人,也是最好的。
所以她收敛了性子,不再任性刁蛮的对待旁人,对楼垚也多了几分用心。她与楼垚本就青梅竹马,且后者还被何将军视为半子,何家一家都待他极好。故而当何将军亲自出面找到他与楼犇时,他又心软了。
他争取过了自己倾慕的女娘,可惜终究无缘,现在何将军又如此诚恳地征求他的意见,而非直接通过楼太傅来命令他娶何昭君。习惯为他人着想的楼垚便动摇了,在楼犇反复确认过他的心意后,终于还是答应了这件事。若是阿垚愿意这也是件好事,虽然何昭君之前的名声坏了,可她如今看着倒是改了不少,有她在,他大概也能对阿垚放心些。
与何家重续婚约,楼太傅自然是欢喜的,何将军也算简在帝心,军中势力不若,与何家联姻不亏。况且他也曾有恩与楼家,只是个女娘而已,反正也不是他家二郎去娶,楼垚自己都答应了,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此次涂高山祭祀,何昭君与楼垚也来了,前者是抱着重新与后者培养感情而来,她任性了那么多年,差点付出了整个何家作为代价才清醒。如今阿垚还愿意接纳她,何昭君决定以后也要好好对待阿垚,不会让楼家大房再欺负他了。
先前那场闹剧,他们远远的只看了个大概,对夕辞射出的那两箭,何昭君向往不已。
“瑶成君真厉害啊。”她憧憬地说道,若是她也能如此,就不会让阿父那般操心了,还为了自己犯的错低声下气的求人。
楼垚低声应道:“是啊,当初她可是救了……骅县啊。”
何昭君如今已经没了对从前那些风花雪月的浪漫追求,只想安安分分地和阿垚一起过日子,不让阿父阿兄他们担心。但在见到英姿飒爽的程夕辞时,她还是忍不住羡慕,只因她活成自己最想成为的模样。
她看似妄为,实则是有自身的底气,而非仅仅依仗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