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楼外有人,十几个黑色铠甲的士兵在广场上列着队,面朝着几十丈开外的黑色大门,整齐肃穆,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下一刻,广场前那沉重的玄铁栅栏门有了动静,在机关驱使下,几声尖锐的摩擦声后,缓缓向两边打开。
南曲烟躲在一条尖耸的屋脊后,屏气观察着。
两匹威风凛凛的高大战马从门后走了出来,身上套着粗绳结,拖着车,车上用绳子牢牢捆着一个一人多高的水箱。
南曲烟眨了眨眼睛,她可以看到栏门外什么都没有,而马从门后出现,应该是在门那里直接布下了一个传送阵。
透明的水箱用玄铁包住四角,里面的灌满了橙金色的半透明液体,南曲烟看到那液体中飘着一个女人,像被一根无形的绳子吊起来一样,姿态十分扭曲。
女人的长发垂落,南曲烟看不清她的脸。
那十几个黑鳞士兵有了动作,他们跳到车上,把套索解开,又拿出几张大符纸贴到水箱上。接着把水箱小心翼翼从车上卸了下来,转移到一辆推车上。
南曲烟觉得那水箱里的东西应该十分凶险。
她动了动脚,犹豫着要不要现在下去,这实在有点唐突了,她怕她一出现,按黑鳞军的作风,二话不说就把她就地正法。
天边忽然传来一阵风卷云动的声音,南曲烟抬眼往上望去,只见银光一线破天,时勉仙尊骑着一头高大矫健的黑金战马,自云层后凛然现身,宛如神祇。
南曲烟一时心生畏惧,不自觉往屋檐边一点点滑退。
男人抓着缰绳,马蹄踢踏,落到塔楼前的广场上。
他从马背上跃下,一身玄黑战袍,好像憋着股什么劲儿,一步步走向那装满橙金色液体的水晶箱面前。
手中变化出一柄长枪,枪身黑龙缠绕,枪剑锋锐摄人,他凭空抡舞两下,真气横扫,直刺水晶箱。
哗的一声,箱体破裂,液体喷涌而出,时勉枪尖贯穿那名姿态古怪的女子身体,把她挑了出来。
鲜血淋漓地洒落于地,南曲烟见到那女子猛烈地挣扎了几下,只是那挣扎的样子不像人,更像动物。
这女子估计是一具恶尸。
旁边的黑鳞士兵惊愕无比:“仙尊,她已经……”
地面,一股蓝色的火焰嘭地燃烧起来,烧在女子流出的鲜血上,顷刻间那滩血迹消失得无影无踪。
“东林门的人还在找她?”时勉发问。
“是,今早在西城区发现了她们好几处活动痕迹。”
面具下,时勉的嘴角冷笑,他带着手套,把枪柄递给属下:“把苏闻月吊在城墙上,连我的枪一起。”
——
南曲烟从储物袋里找出纸笔,亏得她出门前多顺了几下手。
她趴在瓦片上,用笔在纸上写:交水巷金府尚有活人,请前往救援。
吹干墨迹,抓了块石头,用写好的纸张包起来,然后等待。
等到时勉进入塔楼在广场上看不见时,南曲烟把石头随便地往场地上一扔,然后转身蹲下,把自己隐藏起来
黑鳞军耳力聪敏,石头飞进去应该很容易察觉到。
耐心等了一会儿,南曲烟想确认一下字条有没有顺利被捡走。
转头,冷不丁在身后看见一张黑色的脸。
“啊!”南曲烟手举到唇边,小小地惊叫了一下,她那只跛了的腿没有支撑住她,脚下瓦片松动,整个人背对着地面,往下滑去。
那其实是一张黑色的面具,面具下的人身形一动,抓住南曲烟脖子后的衣领,把人扔到了塔楼前广场的地上。
一眼,两眼,时勉认出来了:“你是嘉应宗的那个女弟子?”
不待南曲烟回答,他又拔高语调:“不是已经规定了弟子不可以出宗?”
面具下一双冷傲的眼,迸射出寒光,如果面前有一张桌子,他手应该就拍下去了。
又围过来几名寒衣铁甲的黑鳞军士兵,南曲烟双腿不自觉打着抖,她摸了摸后脑勺里的“冰块”慢慢站起身,干脆实话实说:“仙尊,我是来找我的家人的。”
“宗门规定,近期弟子不可以出宗。”他冷然重复道。
这态度,一时让南曲烟尤其无措,“可是我的……”
“宗门规定,弟子不可以出宗。”他打断南曲烟的话,咄咄逼人。
他记得她的问题在不治峰上时他就回答过了。
只要多待在浮甘城内一刻,感染月渠病的概率就多一分。
时勉无意解释什么,比如苦口婆心或者愤怒无比地告诉她城里多么危险,月渠病感染性多么强,贸然前来会给宗门甚至修真界带了多么大的隐患和风险。
时勉只觉得这些人蠢,什么都不懂,只会坏事,对付这类顽固之人,他总是喜欢让他们自食苦果。
“你要去救你妹妹,是吧?”
南曲烟感觉脸开始发烫,估计都泛红了,她弯腰鞠了一躬:“对不起仙尊,回去我会向宗门请辞。”
时勉倒有些惊讶,他挑了挑眉,不置可否,继续说道:“你既然不死心,那就去吧,本尊也不拦你。”
南曲烟抬眼,眼里眸光闪动,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面前高大的男子。
末了,她低落地点点头,心想这次真的是要彻底离开嘉应宗了。
“多谢仙尊。”南曲烟感到一阵轻松,又感到一阵落寞,落寞的是她到底和这个大宗门无缘。
“不过你办完你的事后,得再回到这里来隔离几天,不能直接回宗门,明白吗?”时勉平静交代道。
“好。”南曲烟说道,她没忘记还有几个孩子等待救援的事。
正想开口,南曲烟看见一个黑鳞军士兵手上拿着一张皱巴巴的信纸。
“这个,”南曲烟用手指了指,“是我扔下来的。”
“本尊看到了。”
在塔楼上,他摘下手套正想给自己倒杯茶,忽然在窗外一个屋脊后瞥见一个鬼头鬼脑女人,往下扔出一块石头。
“上面写的什么?”
“仙尊,说是在交水巷的金府还有活人等待救援。”
他抽过字条,扫了一眼,又怀疑地看向南曲烟:“你如何得知?”
于是南曲烟细致地解释了一番。
除了西城区还有些许恶尸在游荡,幸存的居民几乎都被转移到附近的山上了,东城区更是被黑鳞军肃清了好几轮——
竟还有活人没被发现。
“那么你带路如何?”时勉将信将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