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心乱如麻,南曲烟忍着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打开自己的房门,径直走进去,仿佛失去全部力气,扑倒在床上。
“淮心……”
南曲烟手臂遮住眼睛,喉间哽咽,一下一下唤着小女孩的名字。
若淮心还活着,她希望两人之间能赶紧产生一些共鸣和感应。
女孩从小身体便奇差,婴儿时期就险险夭折好几次;幼年时也是经常卧病在床,但只要南曲烟在身边,她总能撑过去。
她说,似乎只要干娘在身边,她就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力量,身体便有活力,比吃药扎针还管用。
南曲烟其实很抱歉,给柳氏夫妇二人带来了那么一个病秧子,时时刻刻注意着,怕风吹了,怕雨淋了。
可夫妻二人没念叨过什么怨言,他们说淮心很懂事,很乖巧,吃药从不抱怨,给他们带来许多精神安慰。
她振奋精神,从床上坐直身体,打算用所有精神力去试着感应,眼前却猝不及防撞入了一张美人脸。
削尖的下巴,暗金的瞳仁,有些戏谑的尖嘴角——
“啊!”南曲烟吓了一跳。
“师姐,你在哭什么?”傅历鱼还穿着一双短白的靴子,直接上了床,蹭着床褥,向南曲烟倾身过来。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南曲烟警觉地往后挪身,后背靠到了床头边上。
“就刚刚啊,你门都没关呢。”傅历鱼理所当然道,“我听到这里面有一些奇怪的声音,就进来看看。”
说完,双手撑在床上,狡黠地笑了。
好像是忘记关了,南曲烟心绪繁杂,一时注意不到,她话音冷淡道:“我今早离开时窗门可都关得紧紧的,你还不是照样进来了。”
“不可以吗师姐,我又不乱碰你的东西。”她微微撅着嘴,笑着的,表情鲜活,眼里有一股子柔媚的埋怨。
下一刻便朝南曲烟凑近了点:“我以前随随便便进你房间,你可什么都不会说。 ”
南曲烟快速眨眨眼,实在没有心思同她扯皮,想打发她快点走:“你说可不可以。”
“可以。”
“不可以!”南曲烟控制不住怒吼,“赶快离开我的房间——”
傅历鱼被她吼得一愣,定定的看向她。
南曲烟又哭又吼,有些喘不过气,胸膛上下起伏着。
两人之间有一段沉默,沉默结束是因为傅历鱼扑了过来。
她一下捞住南曲烟的脸。
猝不及防,真像一条离水乱窜的鱼。
冰凉的指尖扣着雪白的面颊,南曲烟挣扎起来,但被她早就过了渊通期的修为完全压制:“你干什么,放——”
“师姐,为什么你会变得那么漂亮了?”傅历鱼双掌托住南曲烟的脸,话语里有一丝自己也察觉不到的着迷。
“像你,又不像你。”她仔细端详着,南竹她的眼,眼角带泪,她的唇,因为哭泣而微微发肿。
五官有以前的一些轮廓,却精致华美了不止十分。
“你是不是换了一张脸?”
傅历鱼双腿夹住南曲烟乱扭的腰身,一手扣住她的后脑,一手的手指缓缓在她面庞,脖颈处游移。
她雪色皮肤下青筋若隐若现,而那块巨大的疤,摸上去手感都令人作呕:“好可惜啊师姐,你是怎么弄的……”
傅历鱼好像在和她说话,又好像在自言自语。
南曲烟感到一股疲惫,索性不再挣扎,让自己躺平喘气,脑子里断断续续思考一些事情。
后天就是宗门给弟子放假的时候了,有三天时间,她能不能趁此机会到浮甘城去,是不是至少还能发现淮心或者柳氏夫妇两人的尸体。
可是她又听到弟子们讨论,说是最近都不允许弟子出入宗门,为了防止月渠病蔓延。
然而修真界目前并未受到瘟疫波及,到底宗门是怎么决定的呢?
傅历鱼的手还在不停乱摸,像个捣乱的小孩,要是她发疯突然掐死她,那南曲烟也只能认了。
对了!
掌门唯一弟子就在眼前,为什么不问问她?
“傅历鱼,我问你件事。”南曲烟缓缓坐直身体。
“什么事?”傅历鱼终于把她的爪子收回去,嘴唇弯出一个甜美的笑。
“再过一天就是宗门休假,到时宗门会放弟子出宗吗?”
“好像——”傅历鱼手指搅着发丝,装作一副思考的样子,故意钓南曲烟。
“你身为宗门首徒,难道不知道吗?”南曲烟催促道。
傅历鱼噗呲一声笑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说道:“好像不会吧。”
“真的吗?”南曲烟蹙眉,她并拢起膝盖,抱住自己的小腿,下巴抵在膝面上,这是她思考的惯用动作。
那她要不要偷偷溜出去?
可是这个决定太大胆了,若被宗门发现,以她的“前科”,说不定会再一次被逐出去。
南曲烟陷入纠结中。
那厢,傅历鱼却因为南曲烟的动作,发现了一些端倪。
她眼很尖,南曲烟把脑袋埋在膝盖上时,那块疤痕伸展的样子很奇怪,极不自然。
傅历鱼又爬过去,把南曲烟推倒在床上。
“我说你要做什么?”南曲烟气都气不出来了。
“师姐,你的疤是假的吧。”傅历鱼眼里升起一抹肉眼可见的惊喜。
她俯下身,涂了蔻丹的手指甲在疤痕边缘处扣弄,像切入的一块刀片,把南曲烟弄疼了。
“别恶心我。”南曲烟一把将她推开,感受到一些细小的辣意在脖子上蔓延。
傅历鱼已经确定,得意地笑了起来,“师姐,你好会装。”
她刚刚用了不小的力气,感受到的却不是伤疤从皮肤上揭起的那种感觉,而是一种黏连感被撕开的顺畅。
南曲烟脸上的这块疤是假的。
傅历鱼目光牢牢锁在她曾经的师姐脸上,心里一阵阵难抑的兴奋,她真是得到了一个很好的,且美丽的玩物呢。
十年前她略施小计,便把脆弱飘摇的南竹赶出来宗门,那只是她内心恶意的一次小小释放,一次兴起而为。
其实她并不稀罕什么掌门首徒的位置,甚至之后还有些后悔,因此失眠了几天。
毕竟南竹也是除了母亲外和她最亲近的人了,她那时是个孩子,有些眷恋也很正常。
后来,傅历鱼便渐渐忘了南竹,偶尔脑子里闪过一些画面,却很难第一时间记起她的名字。
可现在她回来了,还顶着那么美的一张脸。
月熙真的是给她这个徒弟好大的惊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