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撕裂一般的疼,南曲烟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惊呼一声,想要从椅子上挣扎起身,惊恐的双眸和仙尊一对视,发现他原本艳光流转的眼睛此刻变得晦暗不明。
“仙尊,你、你怎么了?”
和凤鸣骨节分明的大掌牢牢握住南曲烟鲜血淋漓的小臂,整个胳膊一阵酸胀,血更多地流下来,蔓延到他的虎口处,从他的指缝间渗出。
而男人好像对此入了迷,把那血染的小臂高举到眼前,目光牢牢锁定在上面,动作却迟缓着,蝴蝶吻花一样地凑近。
灼热的气息在肌肤上铺开,南曲烟感到一股熟悉的害怕,那天在记萍洲,面对记青剑尊,同样的害怕。
“疯了,你们都……”她低声喃道,对一切感到一阵难言的荒谬。
“仙尊!”她猛烈挣扎起来,开始呼叫侍女。
还好,那厢侍女很快推门而入,可看着仙尊把南曲烟圈在怀里的姿势,神情一顿,显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帮帮我,把仙尊拉开。”南曲烟高声叫道,忽然又感到了几分头晕,后半句声音虚了下去。
“这是怎么了?!”
侍女快步走近,目光定定地在和凤鸣脸上停留了几瞬,才发现出仙尊的不对劲来。
她想上前把两人分开,南曲烟忽觉臂上一软,扭头一看,鲜血印在了和凤鸣的唇上。
那用来谈笑风生的唇,此刻嫣红无比,被他轻抿着,南曲烟看到仙尊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
一阵怪异的悚然感爬上她心头,南曲烟忽然觉得他像个喋血的妖魔。
侍女不失恭敬地唤着仙尊,企图把他从这种奇怪的状态中唤醒,倾身去掰他扣住南曲烟肩膀铁钳一样手。
趁着仙尊愣神,和侍女的帮助下,南曲烟使了几下巧力,终于从他怀里脱出来。
他抱的有多紧,南曲烟扭了扭肩膀,感到一阵酸痛,后背湿了一层汗。
捡起地上的纱布胡乱擦了擦流出来的血,不顾冲上头的眩晕,她逃似的跑出了情林。
她跑回了月留峰,仍未见师尊回来,给手臂敷了药后她躺在床上,第一次想,要不还是离开吧,这宗门大师姐,她做不来的。
昨晚凌晨才睡去,因此第二天醒得也比较晚,日光已经从窗子透照进来。
南曲烟抬起手臂,解下纱布,发现血已经不流了,她从床上坐起,深深吐了口气,感到一阵神清气爽。
这似乎久违的感觉让她心情轻快几分,这时侍女推门而入,告诉她掌门回来了。
南曲烟很快地从床边站起,问道:“师尊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日清晨,掌门说今天的课业就设在月留峰内,姑娘赶紧梳洗准备吧。”
南曲烟忙不迭地点头,待梳洗完毕走到大殿内,发现师尊的学生们都已经到齐了。
她根基虽落后许多,但早上大概也有一个时辰跟着他们和师尊学剑,待到下午才是师尊亲自教导她们两个师姐妹的时间。
心头霎时笼罩上一朵阴云,南曲烟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却没感受到想象中那股迫人的威压与冷眼,甚至有几个人还主动和她打起招呼。
甚至祁聿也对她挤出一个笑,虽然她从中看出了勉强。
南曲烟受宠若惊,心头感到一阵奇异。
她下意识去找孟妤,发现她靠坐在一扇花鸟屏边的软垫上,膝上捧着本书,专心看着,没有注意她南曲烟。
南曲烟挪了挪步子,往花鸟屏靠近一点,轻咳一声,眼睛无所事事地看着殿外,假装发呆,余光却在观察孟妤。
余光里,孟妤头都没抬一下。
明晃晃的嫌恶不知藏哪去了,恢复了对她爱搭不理的态度。
南曲烟松了口气。
难道是因为凤鸣仙尊所以大家态度才变化的?
提起凤鸣,她心里又是另一股烦躁,还有剑尊,也不知接下来要如何面对他们。
她至今没有任何头绪,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失去理智,变得那么奇怪,没有了任何上位者的尊矜。
那样的身份,那样的修为,太不可思议了,南曲烟不由双唇微张,身上抖起了些鸡皮。
莫名有种自己会被灭口的感觉。
脑子里闪过一幅幅画面,历历在目。
在这些画面中,她忽然觑见了一抹红。
南曲烟捞起袖子,看着手臂上还未成熟的几块小疤,心尖疑惑,难道是血?
沉思之际,悬在大殿中央的倾世镜忽然灵纹转动,弟子们抬头看去,一道身影在镜中逐渐清晰。
这巨大的倾世镜世间仅此一面,可以承载许多道传送阵法,而月熙选择把这法宝放在自己的殿内。
自镜中踏出的仙尊身形闪动,在众人敬仰的目光中,于殿首翩然落座。
弟子们赶紧站好,整齐划一地向仙尊问安,南曲烟作为大师姐便站在前头。
她看到师尊今日穿一件广袖的白袍,红绸腰带,发未束冠,而是用一条兰花纹的绉绢低低扎起。
或许是在自己寝殿授课的原因,比往日更多了一份闲雅。
月熙点点头,接受了弟子们的问安,轻道一声:“坐。”
他有每日例行向弟子盘问功课的习惯,目光逡巡一圈,率先停在南曲烟身上,柔声道:“小竹,你的四春剑练到第几式了?”
南曲烟猛地紧张起来,她只练到第四式山高月小,但她十天前就回答的是第四式了,按照在座众人的平均速度,大概三天就能把一式练得有模有样……
而且这两天,她都没怎么练功。
要说的话在唇间兜转几个来回,最后憋出一句:“第、第五式了,回师尊。”
“第五式是什么?”
“天放江流。”南曲烟心虚答道。
“嗯。”月熙颔首表示认可,便不在多问,转向下一个弟子。
南曲烟说完便在心头懊悔,不停骂自己糊涂,好在这一个时辰教的都是心法,没有说要到场地上去敷演一番,她心头松了口气。
散课后,她本想去找师尊说几句话,却见师尊脚步匆匆出了殿门,她只能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抓紧着练功。
一直到傍晚日头落下,南曲烟感到腹中饥饿,想去找侍女姐姐要些吃的,侍女这时才告诉她傅历鱼从不治峰回来了。
南曲烟惊讶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约莫是今天正午。”和南曲烟最亲密的紫芙回答她,把橱柜里取出的饭菜摆好,“掌门带她回来的,你吃快点,药正好温下来,就替我们送去。”
傅历鱼喜欢吃甜的,几个侍女正在后厨忙活,给她准备汤药和一些滋补身体的甜羹。
南曲烟嗅着空气里微苦的药味,有些犹豫:“我送吗?”
“我这不是怕你们师姐妹有什么误会。”紫芙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
紫芙还很年轻,比南曲烟小一岁,比傅历鱼大一岁,她是月熙出门游历捡到的孤儿,因也没什么根骨,干脆在月留峰做个侍女。
她性格含蓄内敛,南曲烟与她相投,两人算得上是姐妹,又因为傅历鱼喜欢缠着南曲烟,于是三人便熟识了。
南曲烟明白紫芙的意思,点了点头,“好的,那我送去。”
这几天她都没有去看过小师妹,因为怕,怕碰到她的家人,也因为有些羞愧,加上她还有别的事得忙,小师妹那边也不少她一个人。
填饱了肚子,南曲烟端起药盅,顺手往怀里踹了一小包酸甜的乌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