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夏夜,但是A市的夜里没有星星,更没有萤火虫,而江离和江爸江妈住的地方又处于A市的N环密集农民房,每到夜幕降临,夜晚就变得尤其阴暗。
而江爸江妈住的房子一眼就能看到头,门口走进来,右手边有一张用简易木板组装的饭桌,饭桌木板的底部有了发霉的痕迹,桌面的木皮已经坑坑洼洼掉了好几块,桌面一部分是还保留在表面的红色木皮,另外一半是长着倒刺的原始木板,那部分长着倒刺的原始木板面早已被锅炉的底部黑色锅糊蹭的发黑,这个桌子明显看就不是买的,而是江爸江妈自己找来木板用铁钉钉成的,而且用的时间已经很长很长了。
四四方方破烂的桌子对面又是同款倒刺木板简易搭建的灶台,灶台上下放着简易的锅炉和煤气罐灶,灶头下面的水泥地放着装豆子、咸菜的瓶瓶罐罐表面仿佛粘了一层带着尘土的胶状物,明显是很久没有清洗了。
装油盐酱醋的玻璃瓶、塑料瓶表面全部都裹着陈年的油垢和灰尘,灶台后面挨着的是一个两平米不到的厕所,厕所的蹲厕同样布满了各种各样清洗不干净的暗黄色污垢以及潮湿刺鼻的臭味,厕所里的地板是带有颗粒状的砂石地面,偶尔还会有沙子掉出来。
整个房子其他的地面是简单的水泥地面,一直在家习惯了家里干干净净带着瓷砖地面厕所的江离,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环境,忍不住内心一阵干呕。
为了给江离江杰安置可以睡觉的地方,江爸带他们到家后就出去外面的二手家具店,低价买来了一张双人铁架床,回来后又带着姐弟两去外面百货店购置床上用品,毛巾牙刷这些东西。
等一切采办完,江爸回到家就把那个淘来的二手铁架床拼装了起来,然后把铁架床的上下铺前后都用木板包边封起来,用来增加一些私密性,再给上下床正面分别装上遮光的废旧窗帘作为床帘。
床帘的对面是一堵隔墙,铁架床紧挨着隔墙放置,上床顶部是瓦房屋顶,屋顶时不时会掉灰尘和细小的杂物下来。
江爸紧接着又用竹子给上层加高,给铁架床的顶部铺上那种农村的彩虹条纹塑料雨布,用麻绳加固扎紧作为防尘顶。最后床尾装上两根废旧电线,用来给姐弟俩挂衣服,再把外面破旧的竹梯固定在床边上下床。从下午忙到到晚上,这样一个“工程”就算是完工了。
弄完之后,江爸把给江杰买的床上用品放到了上层床,江离见状,只能不太情愿的把自己的东西放在下床,江离是想睡在上床的,因为那个把床帘拉上四面都能封闭起来不被别人看到的空间,对于她来说很有安全感。
但幸好江杰不太情愿爬上爬下,于是就让江爸给他把东西拿到下床,说不想爬上爬下要睡下床,说罢江爸把江杰的东西拿到下床,这样一来,江离能睡在上床,心中暗喜了一下,放好东西之后就帮江爸一起整理做完这个工程的“工程”垃圾,江杰则是开始把自己在下床的床铺用品铺上去。
铁架床的后床尾刚好正对洗手间门口,从房子的铁门门口进来,直走大概两米多一点的距离,就是隔墙的位置,隔墙再走进去一步,后面就是江爸江妈的床,床的侧边上是用来吊放衣服被拉的笔直的废弃电线,床的对面放着一个破烂的电视柜,电视柜上有一台小彩电,平时看电视就一起排坐在床边。
这是一个竖过道长大概五米多一点,横过道宽大概四米左右、总计面积不超过20平米的瓦房,因为房子刚好是那排瓦房的最后一间,在房子的门口,有江爸搭好的雨棚,用来晾晒衣服,和偶尔小坐。
没过多久就是开学季了,江爸江妈也给江离江杰办理了入学的手续,交了学费,就这样,江离江杰就开始在附近的民办小学开始上学了。
上六年级的江离,因为江爸江妈重男轻女区别对待江离,加快了江离走进叛逆期速度,江爸江爸区别对待江离越宠爱江杰,江离就越疏远江杰,江杰也在江爸江妈的无限溺爱中丧失了原本的好脾性,开始变的爱撒谎,爱撒泼。
江爸江妈经常会因为在外面打麻将输钱或者工作失意吵架争执、甚至打架,两个孩子也逐渐学会了他们恶语相向、拳脚相加的行为。
之前江离江杰在爷爷奶奶身边从来没有吵过架也开始因为一些小事争的不可开交,甚至大打出手。
最严重的那次,在争夺遥控器互相争执间,江离被江杰用拿起来的塑料高脚凳狠狠的砸在头上,砸的江离头破血流,直至江离晕倒在了地上,江杰才去找来在外面打麻将的江爸江妈。
江爸江妈问江杰怎么弄的,江杰说是江离自己摔的,江爸江妈看着已经碎的七七八八横着放在地上的高脚塑料凳,还有里面凌乱的被褥和一些物品沉默了,他们当然知道是江杰打架砸的江离现在这个样子,但是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抱着地上的江离去了附近的诊所。
江离在诊所的隔间小床上醒了之后,江妈见周围没有外人,便开始对着躺在病床上的江离说道:“之前我都叫你不要和弟弟争,有什么平时你就多让着他,偏不听,你看现在好了吧,我看你以后还和不和他争”
此时包扎好的江离晕晕沉沉的,但是很清晰的能够看到,听到这番话的她眼角里有不断流下的泪水,但却一句话都没有说,而江杰在旁边一点也不心虚的瞪着江离,江爸则是一言不发。
“所以就算什么情况下,也不要和弟弟争,哪怕是死了,他们只会在乎自己是不是有让着弟弟,而不是谁对谁错是吗”,江离内心这样想。
接着江离忍不住抽泣了起来,她头上伤口也开始撕裂开般隐隐作痛,但好像伤口的痛只要比内心的痛苦重一些,就不会感受到内心那令人窒息的痛苦了。
江离忍着疼痛继续抽泣,直至意识模糊,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此时的她隐隐约约回想起来到A市后,这一年里和江爸江妈还有江杰的相处日常:
去商场买生活用品,江离看上了很喜欢的凉鞋,被江爸江妈拒绝和否定无数次的她犹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气拉拉江爸的衣角,和江爸说:“爸爸,我想买双新鞋。”
江爸摇了摇头带着责怪的语气说道:“你不是还有的穿吗,怎么又要买新鞋,我们都已经穷到勒紧裤腰带生活了,能给你们吃饱饭的生活就不错了”
果然,又是熟悉的否定和拒绝。
江离走时看着那双凉鞋,是在打特价,只需要十九块九,她转而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穿了一年开胶的帆布鞋,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原来有时候不可跨越的距离可以是摆在商场最外面却得不到的特价商品。
然而在下一个街角,江杰看上了摆摊的遥控坦克,说什么也要江爸买,只见江爸摸了摸江杰的头温柔的说道:“买这个没用,我们不买,我们回家吃饭,听话啊”
江杰随即便躺在地上打滚撒泼指着要那个遥控坦克,江爸见状连忙扶江杰起来说道:“好好好,爸爸给买!”
江离眼巴巴看着江爸从货柜上把那个遥控坦克拿下来,江离看了一眼价格是十八块钱,江离的眼泪又开始在眼睛里打滚但是始终没落下。
回到家,江离看了看自己的鞋子,自己有一双穿了一年已经开胶的帆布鞋,还有一双拖鞋。而江杰有两双运动鞋,一双拖鞋,那两双运动鞋都很新。
江离回到家后就爬到自己上层的床上,把床边的帘子拉的紧紧的,把自己封闭在这个唯一的,仅属于自己的这一小块地方,再把自己捂进被子里,任由眼泪落下,并尽量压抑住自己抽泣的声音,因为江爸江妈如果看到江离哭,估计又要骂她把江爸江妈哭衰了。
在这个小小的瓦房里,江爸江妈在做饭,江杰在玩遥控坦克,仿佛只有江离格格不入。
要交学杂费的时候,江爸江妈只在江离面前吐槽学校怎么经常要交学杂费,总是带着一种江离自己拿了这笔钱花一样的语气。
学校春游秋游,江爸江妈偷偷给儿子交了费,还背着江离偷偷给江杰零花钱花,让江杰和自己同班级学生一起出游。
江离哪怕渴望的目光与话语已经非常明显了,江爸江妈始终没有为江离报过任何班级组织的春秋游,每次春游秋游,就只剩下江离一个学生孤零零的一个人呆在教室里自习,下课的时候,总是透过门口和窗边,接收到其他路过同学的疑惑目光。
江爸江妈无论怎么隐瞒偷偷给江杰报春游的事情,江杰放学后带回来的那些小物件:整蛊口香糖、五彩缤纷的糖果,都和江离同班级出去出游了的同学带回来的小玩意一模一样,聪明的江离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江离因为这些区别对待,曾无数次爬上床,拉上床帘躲在自己的被窝里捂紧嘴巴掉眼泪,江离枕着的那个白色的枕头,已经因为眼泪掉在上面,枕头套上长了好几块明显大片的黑色小斑点。
这就是那个年代破烂不堪的生育观念:越穷越要生孩子,还越要生男孩子,贫父爱子,贫母嫌女。
生孩子可以不是为了爱情,但要为了养儿防老、为了以后孩子长大家里能多一个劳动力。
那个年代生下来的孩子,大多数父母不单给不了孩子良好的家庭教育和经济条件,还要让降生到这个世界上无辜的生命来继承自己的痛苦和苦难。
如果有一天有人指责他们的做法是不对的,他们就会和你对比,说他们的爸爸妈妈对他们更差、生活条件更恶劣,但自己还是这样生存下来了,还从来没有埋怨过生活,埋怨过自己的父母,仿佛他们吃过的苦传承给下一代是理所当然一般。
江离来到A市之后,除了要经历这些不公平对待的折磨之外,同样经历着江爸江妈变本加厉的家庭暴力,毕竟江爸江妈生活不如意十有八九,更别说在工厂给人做工和赌场上失意的次数了,但凡江离对他们的不公平对待有一点点不顺从或者顶撞,轻的时候就用语言羞辱这个只有十三四岁的女孩子:
“你长那么大也不知羞,天天除了读书就是读书,叫你做一点事就天天说怎么弟弟不用做不用做,你是女生怎么和你弟弟比?”
“你长大是要嫁出去的,就是泼出去的水”
“我生你养你供你上学,你学了什么东西,学校没教你要懂得孝顺父母吗”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平等,我才有资格和你说平等,你吃我的住我的穿我的,你拿什么和我说平等?”
“天天说我们偏心,我们一点都不偏心,你弟弟本来就比你小,你就应该让着他!”
“你就是贱,天天得让我们打你,你才会听话”......
上面这些都是江爸江妈平时羞辱恶骂江离司空见惯的话语,更多的时候,只要江离在江爸江妈附近,江妈会一把把江离的耳朵扯的通红,接着把江离拉过来就是一记重重的耳光。
江爸偶尔也会给江离重重的耳光,但是比江妈的次数要少的多,耳光也轻的多,但这只是因为,江爸是最偏心江杰的那一个,有什么好东西都是他藏着掖着偷偷给江杰,被江离发现之后,经常给江离一些光说不做的承诺,什么下次再买,下次再看,因为自己本就心虚的很。
2012年,江离在A市读六年级下学期的时候,这一年是玛雅人预言的世界末日,但是末日没有像玛雅人预言的那样降临,但江离一个人的末日降临了。
2012年江离的末日,是江妈打麻将输钱后,打算拿江离出气,江离不再忍气吞声,说出了那句令人熟悉的话:“你不要每次输了钱就回家拿我撒气”开始的。
江妈这一次没有像往常一样只是扯耳朵拉江离到面前给一记重重的耳光,而是直接抓起了江离的马尾,用力一把扯过来。
江离的发圈掉落在地上,江妈接着五指抓住江离的长发用力的拖到自己面前一边恶狠狠的说着:“出气,我让你出气,让你嘴硬,让你顶嘴!”,一边重重的给江离扇着耳光。
这一次的耳光很重很重,就这样一下两下,三下、四下甩在江离的左脸颊上,紧接着江妈又抓着江离的头发一把把江离摔在水泥地上,江离的头部狠狠的撞向水泥地发出“嘭!”的一声,江妈打算继续给江离扇耳光。
此刻,江离出于求生的本能开始想用脚去踹开江妈,也用手抓起了江妈的头发,就这样两人在地上扭打在一起。
江妈突然觉得这样扭打在一起并不顺手,便起身松开手,去拿旁边趁手的工具准备继续施暴。
这时的江离眼见江妈从自己身上爬起来的,疼痛和委屈让她大哭了起来。
这是她出生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大声的哭出来。
这时江离看向坐在旁边门口边上的江爸,江爸这时正抽着烟,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而江杰则是喝着饮料呆滞的看向这一场闹剧。
江妈紧接着拿起来旁边的高脚凳,往江离的身上、背上狠狠的砸过去,江离卧躺在地上,她不再反抗,只是哭的很大声。
但是江离哭的越大声,江妈砸下来的力道就越重。
直到隔壁的跛脚邻居听到了江离凄惨的哭喊声,歪歪扭扭的走到了江爸江妈大门口,因为没有关门。
跛脚邻居一看是这种情况,什么也没想跳着脚就进来一把挡住了要继续砸向江离身上的高脚凳开始劝架。
这场残暴的闹剧,直到跛脚邻居到来才结束,如果跛脚邻居没有阻止的话,可能江离就只能长这么大了,跛脚邻居见江妈放下了高脚凳,才停止劝说拉架回家。
此时江妈已经累的开始喘气,江离看向了门外已经下山的太阳,还有敞开着的门口,江离内心有一个清晰又大声的想法:她要逃!她要离开这里!,江离躺在地上看了看已经转移注意力的江妈,马上不顾身上的伤势站了起来并打算逃出门口。
马上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外面的夕阳很刺眼,马上就能结束这些痛苦了。
就在江离准备踏出门口那一刻,在旁不作声的江爸一把拖住了江离的手,把江离从门口拖了进来,然后把那个冰冷的铁门狠狠的关上,下好铁杆,不让江离踏出这个地方一步。
任由江离怎么扯捂住开门活塞江爸的手,江离都挪不开,见状江离只能又忍着伤痛爬回了自己的床上,此刻的江离大声的对着江爸江妈大声说道:“你们最好就不要让我长大,不然你们老了以后有求于我我看都不会看你们一眼!”
江爸江妈听到这句话嘲讽的笑了起来,只听江妈嘲讽的说道:“这辈子就没打算指望你能做什么,就你这死样,刚才就应该给你按地上打死。”
江爸则是略带埋怨的语气说道:“你不顶嘴本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你非要惹你妈”
马上又是晚饭的时间,无论江爸怎么叫江离下来吃饭,江离始终不回应,江离不哭了之后,开始通过床帘的缝隙看他们是否会有不在外面的时候,然后好趁机下床打开内部锁门的铁杆好逃出去。
终于被江离等到他们不在大门附近的时间:此时江妈和江杰在里面看电视,江爸在厕所洗澡,江离看准机会,蹑手蹑脚的下床,然后穿上那双拖鞋,一个箭步就冲向门口打开锁门的活塞,在这个已经黑漆漆的夜晚逃了出去,她穿过一条条的过道和错综复杂的巷子,任凭后面发觉江离离家出走后的江爸江妈追赶喊着自己的名字,就这样头也不回的走的远远的。
直到江离跑到一个昏暗到没有人的巷子里,瘦小的她躲在了巷子的垃圾车后面,但没多久江离就听到了江爸江妈一起呼喊自己名字找自己的声音,紧接着她又跑进了垃圾车旁边一条更昏暗的巷子里,巷子里能看到在垃圾车旁边跑来跑去的老鼠,她在巷子的过道上坐下,看到了地上散落的垃圾:塑料瓶、碎瓦片、食物残渣、玻璃瓶碎片.....
听到江爸江妈声音逐渐远去,江离渐渐滑坐在巷子里,稍微缓过神来才感觉到身上的疼痛,那是透出皮肉,来自骨子里的疼痛,还有脸上火辣辣、一碰就是肿胀的痛,眼睛也快疼的冒火。
江离坐在巷子里回想起过去的种种,看着地上的玻璃瓶碎片,没有丝毫犹豫的捡了起来。
江离正在试图用玻璃碎片划破手腕的时候,突然从巷子外传来一个好听但是很小声说话女孩子的声音:“你在玩躲猫猫吗?”
水汪汪的大眼睛、洋气的刘海、乌黑的长发、挺拔的鼻子,还有身上淡淡的沐浴露清香、像瓷娃娃一样光滑的皮肤,这是和江离差不多大的女孩子蒋丽丽,在蒋丽丽丢垃圾的时候,发现了蹲在巷子里的江离。
江离看着面前这个长得像瓷娃娃一样精致的女孩子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在蒋丽丽不经意间,把手上的玻璃碎片悄无声息的放在了地上,蒋丽丽看江离点头,便走进巷子里,蹲在江离旁边,和江离靠的很近用更小的声音问道:“那我可以和你一起玩吗?”
江离对蒋丽丽摇了摇头,蒋丽丽露出难过的表情和江离说道:“那我走了哦~你要躲好不要被发现哦”
江离见状下意识伸出手抓住了蒋丽丽的衣服,透过巷子里昏暗的灯光,眼尖的蒋丽丽一下就看到了穿着短袖衣服江离手上淤青的伤痕,蒋丽丽随即便惊恐看向江离问道:“你怎么受伤啦~”
江离看向有着水灵灵大眼睛的蒋丽丽停下了要走的意思,才松开抓着蒋丽丽的手小心翼翼用哀求的语气问道:“你可以陪我一会吗?”
蒋丽丽睁着她的大眼睛温柔说道:“当然可以呀~”蒋丽丽就这样待在她旁边,江离不说话,蒋丽丽就开口问她:“你身上怎么那么多伤口呀~”(淤青)
“我家里人打的”江离平静的说道,蒋丽丽只是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江离发呆
“你爸爸妈妈没有打过你吗?”江离平静的问道,蒋丽丽看着江离摇了摇头。
“疼吗?”蒋丽丽用手指指着江离手臂上的淤青问道,江离点了点头。
蒋丽丽心疼的看着江离肿胀的脸庞,还有她凌乱的头发,一把拉起了江离的手:“你要跟我一起回家吗~”
江离短暂的思考过后,看着一脸无害的蒋丽丽点了点头。
蒋丽丽带江离回到家之后马上把江离带到了阁楼的房间里,在炒菜的蒋丽丽妈,还有看电视的蒋丽丽爸都没发现。
蒋丽丽带江离到阁楼自己的房间坐下后对江离说:“你坐在这里休息一下,我等下下去把饭拿上来给你吃~”
江离点头,蒋丽丽下楼之后,江离开始看向周围的环境:虽然也是水泥的农民瓦房,但是这个瓦房是独栋的,还有有个小阁楼和天台,阁楼上有两个房间,一个是蒋丽丽的,一个是蒋爸蒋妈的,江离在的这个房间,床是榻榻米,被套枕头都是淡淡的粉色,床上有着白色的蚊帐,旁边还有个简单的小衣柜、一张贴满贴纸的儿童书桌,江离看着这个整齐简单的房间,内心感慨着原来同样的环境和年龄下,人与人之间的生活状态和生活水平是有着天差地别的不同的。
江离看着这个带着窗户,并且属于蒋丽丽的房间,露出了羡慕的神态。
“妈妈,我有同学要来家里和我一起住几天,她胆子小,我把饭菜端上去给她吃哦”,在阁楼上的江离听到蒋丽丽询问妈妈的声音,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她很害怕蒋丽丽的爸爸妈妈不同意,然后上来房间里,看看蒋丽丽说的同学是谁,然后看到自己身上淤青的手臂和大腿还有狼狈不堪的样子。
“好啊,旁边还有瘦肉汤,记得给你同学也装一些”,没多久江离听到了蒋丽丽妈回应的声音,才放下心来,没一会蒋丽丽自己饭都没吃,就一手端着装满菜热腾腾的饭和筷子,一手端着一碗瘦肉汤走上了阁楼,放在房间的儿童书桌上后向江离招手温柔的对江离说道:“快来吃饭~”
江离慢慢的走了过去,闻到了饭菜的香味肚子咕噜噜的叫了起来,蒋丽丽看江离坐下后心满意足的笑着对江离说:“那你自己吃哦,我也下去和爸爸妈妈先吃饭”
江离看着她点了点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看着蒋丽丽离开,这才拿起碗筷开始狼吞虎咽,一边吃,眼泪一边掉进碗里,这里太温暖了,手上的饭菜温暖、房子温暖,蒋丽丽也很温暖,正是因为太温暖美好了了,让从未经历过别人温柔对待的她落下了热泪。
吃饱没多久之后,蒋丽丽拿着沾了水的热毛巾 还有自己的长衣长裤、梳子上来了,蒋丽丽看江离坐在床边的地上,然后坐在了江离旁边,轻轻的拿热毛巾给江离擦拭着身上淤青的地方,然后又歪着头看着江离:“你的脸可以洗吗,好像肿的厉害”
“我试试”,江离说罢就接过了蒋丽丽的毛巾,在脸上小心翼翼的擦拭着,果然会疼,而蒋丽丽看江离在洗脸便拿起了旁边的梳子,轻轻的一段一段的给江离理顺她的头发,此时江离热泪盈眶,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给她梳头发,蒋丽丽看见眼睛湿润的江离疑惑的问道:“是不是弄疼你了,对不起啊,我没给别人梳过头发,我力气小一点哈”。江离的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而蒋丽丽一边给江离梳头发的时候,梳掉了大把大把的头发,蒋丽丽又心疼的问:“他们还扯你的头发了吗”,江离不出声,吸了一下鼻子看向了窗外然后默默点头。
蒋丽丽给江离梳完头发后,怕江离看到自己掉的大把头发会难过,就把大把大把的头发藏到另外一个手上,打算下楼偷偷找垃圾桶丢掉,然后又用另一个手把旁边带上来的衣服递给了江离:“这是给你带的衣服,你可以换上,我先下去,晚点再上来。”江离看着蒋丽丽,又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们才知道对方的名字,蒋丽丽和江离说:“明天我爸爸妈妈会去外面市场卖菜,一天都不会回来,我和爸爸妈妈说你身体不舒服,你家里人给你请了假,你可以待在我家里,我明天要去上学,你自己一个人待在我家里如果害怕的话,你可以自己一个人出去外面走走,然后下午五点我就到家了,我爸爸妈妈会回来的晚一些,我们家钥匙放在一楼门口窗户的顶部旮旯里哦”
江离面对着蒋丽丽,睡在床的最边上,怕自己弄脏了蒋丽丽的床,而蒋丽丽则睡在中间,想和江离靠的更近一些。
第二天一早,蒋丽丽一家为了不吵醒江离,都轻手轻脚的洗漱出门了,江离起来的时候,一楼的大门是虚掩的。
江离打开大门,让光透了进来,然后开始找屋子里的厕所准备随便洗漱一下,正当她用手捧着水轻轻洗完脸之后,余光看到了旁边用纸条压着的牙刷和毛巾,纸条上写着:给江离用的毛巾和牙刷,江离看着这个牙刷毛巾眼眶又湿润了,她拿起毛巾打湿水轻轻擦拭着脸部,然后找到厕所挂着的镜子,打算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
当江离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后,明显惊呆了:脸部肿胀的和被蜜蜂蛰了一样,眼睛也因为哭了太久肿了起来,仔细一看,眼球都充血了,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而后脑勺靠近头顶的地方,因为掉了太多头发,有一小片明显光秃秃的头皮。
江离没有在意太久,洗漱完之后开始在蒋丽丽家里找能干的家务活,首先是把桌子上蒋丽丽一家吃完早餐没收拾的碗筷洗干净了,然后又把蒋丽丽爸爸放在茶几的茶具清理干净,紧接着又拿起桌子上的抹布开始擦拭家具,直到屋子里里外外都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垃圾都打包用袋子装好后,自己才坐在一楼的木质沙发上,等蒋丽丽回家。
蒋丽丽回家后,看到家里放着的水果还有能吃的东西都原封不动放在原来的位置就问江离:“今天有吃东西吗?”
江离摇了摇头,蒋丽丽马上放下书包对着江离说道:“那我们出去买点吃的。”
“好”江离此刻很乖巧,她是一个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人,因为江爸江妈之前时时刻刻总能因为一些事情责怪江离给自己添麻烦。
江离在和蒋丽丽开开心心从小卖部里拿着两包泡面和一些零食出来的时候,江离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越来越近:
“我也不知道她能去哪里,那如果找不到就找不到呗,人丢了就丢了那就不管了”,这是江妈的声音。
听着声音越来越近,江离突然停下了。
蒋丽丽的世界太美好了,一切都太好了,但是这些并不属于自己,而且这样下去只会给蒋丽丽添麻烦,江离停下脚步违心的对蒋丽丽说:“丽丽,我爸妈来找我了,我想回去了”,说罢江离眼中有清晰的泪光在闪烁,蒋丽丽很单纯,以为事实就和江离说的一样,于是蒋丽丽平淡的说道:“那如果这样的话,就只能让你回去了”
说罢把手里买的其他零食也塞到江离的手上:“你今天肯定都没有吃东西,这些都给你,你都放到口袋里藏起来,你爸爸妈妈这么坏,不要让他们抢走,这个巧克力是我最爱吃的,里面会送一个好看的发圈,你的头发这么长,扎起来一定很好看”。
江离强忍着眼泪点了点头,然后轻轻推开牵着自己手臂的蒋丽丽:“丽丽,你先回去,有机会我再回来找你,还是这个时间,就在这里。”,此刻的江离并不想让蒋丽丽看到凶神恶煞的江爸江妈,毕竟蒋丽丽的世界太美好了,江离不舍得让这世界上残忍的另一面暴露在蒋丽丽面前。
蒋丽丽点了点头,尊重江离的决定然后就回家了,没多久,还在找江离的江爸江妈就到了江离在的地方,江爸江妈看到江离之后沉默了一会并没有说太多其他的。
江妈也异常的安静,经过昨天的厮打,江妈身上并没有什么大碍,也没有任何的伤痕,身上和脸上布满惨不忍睹伤痕的江离,终于唤起了江爸心底一点点的良知,开始和江离说好话,哄她回家:“在外面一天了吧,来,跟爸回家”,一边说一边用强有力的手臂拉着江离回家,江离就这样顺势回家了,但是那之后,江离在和他们沟通讲话的过程中,再也没有叫过他们一句爸妈,都是用“你”来称呼对方。
这件事情过后,江妈暴力的恶行才开始收敛,但是语言上的讽刺贬低和不公平的对待从未停止。
江离初一的时候,在学校的图书馆里接触到了小王子、盔甲骑士这些书籍,这些课外书籍都给江离带来了不一样的世界观,江爸好几次都看到她做完作业废寝忘食的看着这些书籍,于是江爸好奇的问起了江离:“你看这个书有什么用?”
江离用异于同龄人平静而认真的语气看着江爸说道:“我想长大之后也成为一个作家”
江爸听罢,用质疑讽刺的语气说道:“就你?就你这样的还想当作家?我看你多吃点大头菜垫高枕头多做点梦吧”
阴暗的底层大部分人的人性就是这样,不管是什么互相熟悉的关系,不管是否有意而为,当别人与自己同处在阴暗社会底层的时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到对方比自己思想上进,比自己有想法时,就要通过各种方式向下拉对方一把,直至将对方拉进和自己一样的泥潭里,方才罢休。
江离没有把江爸的话放在心上,反而越来越喜欢看书了,从一开始的《小王子》、《盔甲骑士》、《希腊神话》,看到了《老人与海》、《水浒传》、《三国演义》,江离读的书越来越多,心智也越来越成熟和机灵。
江离的学习成绩是年级最好的,老师同学都很喜欢她,初二下学期江离听老师在课堂上说:如果不是A市的户籍,中考要回自己户籍地考才会更好,不然成绩高没有本市户籍也进不了好的公立学校。
老师说的这番话,刚好让江离产生了逃离A市江爸江妈的想法,但是她要怎么说才能让江爸江妈同意呢,毕竟江离回老家之后,家里可是会少一个帮江爸江妈干家务和补贴家用的人,因为江离寒暑假总会被江爸江妈叫去他们务工的工厂里给他们做帮工,做饭做家务的时候也从来不叫江杰做,都是叫的江离,如果江离要回老家,江爸江妈这一切没有了不说,还要每个月往家里给江离打生活费。
“我要回老家念书,这个学期过完就回去,你们每个月给我打800块钱生活费,其他我不找你们要,回去之前给我买一台智能手机,你们给我的钱,我每个寒暑假都会上来帮你们做工或者我自己在外面找工作赚钱,然后把钱双倍还给你们,手机的钱也是。”
一听到还有这样的好事,江爸江妈纷纷点头同意,江离看自己的目的达到了,接下来的时间江离都很顺从江爸江妈,为的就是顺利回到老家。
想要对方按自己的想法办事,首先就要了解对方的喜好,对症下药,用对方喜欢的方式把事情提出来,并加上对对方有益有回报的方案,就会加大对方按自己想法办事的比率,这是不到14岁的江离学到的处事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