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莉并不知道悯夜用过几次分子化的能力，但这种用一次少一次的东西，当然是珍贵无比的。
“我再去和她说说话，拖延点时间！”姜雪莉一脸凝重，想要推开悯夜去面对巫宁。
悯夜却不允许，“姜雪莉！”
“最后的时间了，你就不能把时间留给我吗？”
姜雪莉急得满头大汗，只要这次活下来，她和悯夜有那么长的时间可以说话，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最后关头分不清主次？
“我……”
悯夜目光像钉子一样牢牢钉在姜雪莉身上，“看着我！”
姜雪莉没办法，只能看着他。
两人还没来得及对视一秒，姜雪莉的余光就看到了远处的景象。
她立刻激动起来，双手死死抓着悯夜的胳膊，“司白礼！是司白礼和他的部下来了！”
救兵来了，他们有救了！
和姜雪莉的喜悦比起来，悯夜显然没那么高兴。
他几乎是把姜雪莉圈在怀里，双臂用力，不给她一丝逃离的机会。
悯夜弯腰，凑到激动不已的女孩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他微微偏头，唇瓣想要最后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
可是时间来不及了。
炮弹划破空气，发出极为微小的声音，寻常人根本听不懂。
对于姜雪莉来说，司白礼来了是救兵，是生的希望。
但是对于悯夜来说，那意味着结局。
大家都是疯子，他基本能猜出巫宁的想法。
就算司白礼来了，他也得死。
他们不是救兵，而是催人上路的催化剂。
当联邦士兵出现时，巫宁一定会抓紧这最后的时机，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发射炮弹。
他准备好了，准备好迎接这一切了。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姜雪莉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悯夜说了什么，眼前的悯夜就突然消失不见，变成了一张巨大的黑网挡在她的面前。
一股强劲的风力刮到了姜雪莉的脸上，像是要将她的脸刮花。
炮弹快要接触到姜雪莉的皮肤，然后引爆，但在半路上，被黑网拦截住了。
是悯夜，他硬生生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巫宁的追踪弹。
苍洺从天而降，将愣在原地的姜雪莉抱起带走。
司白礼的下属们也纷纷开始动手，包围住了势单力薄的巫宁。
一切危机都好像化解了，所有事情都在朝着好的地方发展。
可是姜雪莉没有眨眼，她的眼睛不受控地眼泪，眼皮也舍不得眨一下。
她清清楚楚地看到那颗火红色的炮弹和悯夜的黑网纠缠在一起。
炮弹的转速极快，像一把火红的电锯，能够切掉所有挡住它去路的东西。
而悯夜的那张黑网则死死地拦着它的去路，切掉一些就再上一些。
司白礼从巫宁手里抢过了炮筒，按下关闭键，追踪弹这才偃旗息鼓，坠落在地。
分子化的悯夜也落在了地上，变成了一捧黑色的粉尘。
“苍洺，悯夜，悯夜……”
姜雪莉指着地上那一捧黑色灰尘着急地说道，她好像患上了失语症，没办法说出完整的话，只能叫着某个人的名字。
苍洺很清楚她的想法，她是想去救悯夜。
分子化之后，需要重新收集主要大分子，投进暗窟的池子里重塑。
这样，悯夜就又会重生了。
苍洺当然也注意到了那捧灰，一向遵从姜雪莉意愿的他这次并没有如她愿了。
“我们先走吧。”苍洺温声劝道。
姜雪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挣扎着要从苍洺怀里挣脱出去。
苍洺为什么不愿意救悯夜？
因为他是虫族吗？
不可能，苍洺不可能是这样的人！
他不救的话，自己去救！
“放开我！”姜雪莉生气了。
苍洺双手压着姜雪莉的肩膀，他没办法直视那一双浇灌着失望与怒火的眼睛。
“雪莉，别去。”苍洺软声哀求。“我们先离开好不好？这里很危险。”
“不好！”姜雪莉又急又恼，她的声音带上了浓浓的哭腔，质问道：“为什么你不让我去救他！耽误了时间无法重组的话，他就真的死了！”
苍洺是真的不想说的。
可是眼下的情形，他不说出实情，姜雪莉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只能移开目光，用极轻的声音说道：“他已经死了。”
姜雪莉怔住了。
已经，死了？
她怀疑自己幻听了。
苍洺还是不敢看她，目光干脆落在那捧黑色的灰上。
“他的分子化次数用光了，这次没办法再重组了。”
好像有人用一把大锤子狠狠在姜雪莉的脑袋上砸了一下，她只觉得耳鸣眼花。
“不可能！”姜雪莉第一反应是不相信，“他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死了，他可是悯夜啊！”
苍洺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到这种时刻，只能教会她实情了。
“雪莉，你不懂虫族，所以你不知道他们分子化之后的状态。上一次在圣路易斯教堂，我见过他的分子化。”
“分子化之后，他的每一小份组织都是可以活的，可以动的，所以才能在另一个地方重塑。”
“可是这一次，他的身体已经变成灰烬了。没有一个组织是活着的。”
“这意味着他真的用光了自己的分子化次数，他真的没办法重塑了。”
有那么一瞬间，姜雪莉觉得眼前是大片的空白。
她的耳朵听不到别人的声音，眼睛虽然睁着，但也像个瞎子。
在这一片寂静中，她终于想起了悯夜刚才说得话。
他说：“再多恨我一些吧。”
让这份恨与爱纠缠，蔓延到永恒。
姜雪莉明白了。
悯夜什么都知道。
他很清楚这是最后一次分子化，他说的话是遗言，他想再多看看自己。
他知道自己一定会生气，一定会恨死他，所以他说：再多恨我一些。
姜雪莉手脚发软，被苍洺接住了。
她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不可能……他的次数怎么会用得这么快？”
到这种时刻了，苍洺也不再隐瞒。
“还记得奥雅被虫族攻打的那一天吗？你要带着悯夜跳进黑洞，同归于尽。”
姜雪莉怔怔地点点头。
“或许那一次，他就已经为你付出了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