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悯夜的身体从深红色药水池里一点点站了起来。
先是头，然后是上半身，再然后……少儿不宜不给看。
因为暗窟的主体部分都建在地下，所以他的皮肤白得过分。
黑色的头发贴在脖子上，顺着肩膀往下蔓延了几分。
宽肩窄腰和那双修长笔直的腿。
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节，都像是经过了神的精心设计。
这是他经历了千百次自我进化之后才拥有的躯壳。
至于那张脸，五官虽无可挑剔，但气质过于阴郁，让人不敢靠近，甚至不敢对上他的眼睛。
悯夜从生长池里走了出来，给腰间系上了浴巾。
当人当久了，一些习惯也都变得和人一样了。
他走到镜子前，仔细地打量起自己的人形形态。
这次出来的时间早了，不知道会不会有哪块少一块。
他观察了一会儿，确定没有缺一块之后才穿上了衣服。
他按下房间里的控制按钮，给昆博士和竹博士传去了信息。
“把她带到小乐园里面，我要见她。”
还在病床上装死的姜雪莉就这样被两位医师带到了小乐园里。
她起初还有点犯困，不知道这俩又要整什么新花样。
在听说悯夜一会儿要来之后，立刻打起了精神。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地底下的小乐园更像是一个被遗忘的花园，见不到光所以没有真的植物。
各种电子植物散发出黯淡的光泽，万物都无精打采似的。
这里甚至有一架秋千，姜雪莉没找到坐处，干脆就坐在了秋千上。
就在她四处观察的时候，有人突然从后面抱住了她的腰。
姜雪莉吓得差点尖叫，但熟悉的气息从身后传来，她听到的是悯夜近乎叹息的感慨。
“你终于回来了……莉莉。”
他这话是在对谁说？
姜雪莉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她一时间僵硬无比。
自来熟吧，这是自来熟吧？
悯夜见怀中人僵直身体不敢动，暗哑而低沉的嗓音轻轻笑了。
“是我吓到你了吗？也是，你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这样的行为，确实不太妥。”
嗯？悯夜会道歉了？难道太阳要从西边升起了？
悯夜松开了双臂，站在姜雪莉身后。
他自顾自地说道：“刚才是我不好，我没有忍耐住。莉莉，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太久没见到你，所以太过思念。”
悯夜此刻的音调，根本不像是他本人了，虽然没有多温柔，但好歹平和，慢条斯理，轻柔无比。
因为在他的世界里，姜雪莉和莉莉称不上是一个人。
姜雪莉是他的灭族仇人，是戏耍他的无耻之徒。
而莉莉，是他心里最柔软的角落。
他的莉莉，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女孩。
他们有过一段珍贵的回忆，他们彼此相爱。
虽然他曾经亲手将莉莉送走了，但是兜兜转转的命运，让她又回来了。
失而复得的宝物，最是珍贵。
姜雪莉依旧僵硬，她的所有感官都在捕捉悯夜的动静，像在暗处捕猎的野兽。
悯夜显然比她坦然得多，也更会自欺欺人。
一个想着动手杀人，一个想着如何旧情复燃。
他伸出右手，轻轻拂过姜雪莉柔软的头发，叹道：“你的头发又长长了，之前还没有这么长的。明天，我再为你修剪修剪吧。”
姜雪莉的脑海里想起了之前和悯夜在暗窟里度过的那段时光。
他喜欢为她剪头发，哪怕已经有最完美的理发机器了，他还是喜欢自己动手。
而那个时候，傻乎乎的她，忘记了一切仇恨的她，还真就乖乖坐在那里任悯夜剪。
细碎的发丝掉落在睫毛上，悯夜会蹲下，轻轻吹走它们。
姜雪莉想起那些回忆，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但那又都是实实在在存在过的事情。
姜雪莉意识到自己确实该说点词了，她试探着问道：“你，你是悯夜君吗？”
“嗯。”身后的危险男人卸下了一身的防备，轻轻地应了一声。
就好像昆虫脱下了硬壳，露出最柔软的躯体。
“不过你从来不会这样叫我。”
“那我怎么叫你？”问题一问出口，姜雪莉就后悔了。
那些黏黏糊糊的称呼，她之前是真的喊过啊。
悯夜短促地笑了一声，不过却没有说出那些让姜雪莉恨不得自裁的称呼。
“名字只是代号，你想怎么叫我都行。”
悯夜对她的纵容让姜雪莉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身体恢复好了吗？我听昆博士说你的各项检查结果都正常了。”
姜雪莉点点头，“嗯，好了。”
“只不过好像脑袋晕乎乎的，忘掉了很多事情。“
听到她说忘了，悯夜勾起了唇角。
幸好暗窟里什么药剂都有，不然还真是不知道如何处理好呢。
他的手指缠绕起姜雪莉的一缕头发，像小孩找到了心爱的玩具。
“忘了就忘了吧，我们还可以创造新的回忆。”
从一开始到现在，悯夜就一直站在她身后，即使嘴上说着温情脉脉的话，也总是在她背后说。
他还是没有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去直视那双漂亮的眼睛。
他害怕从那双眼睛里看到属于阿尔贝亚或者姜雪莉的情绪。
“莉莉……”
悯夜忍不住再次呼唤她的名字，也是他为她起的名字。
“怎，怎么了？”
也幸好他一直站在身后，不然姜雪莉很怀疑自己的神情会不会露出一些马脚。
两个人就这样，在不太亮的小乐园里，背对着交流。
悯夜将那缕卷起来的头发放到了姜雪莉的身前，而后又替她整理了一下衣服的褶皱。
这种被悯夜伺候的感觉很诡异。
就在姜雪莉仍然保持高度警惕的时候，她听到身后的男人说了一句王炸。
“莉莉，我们要个孩子吧。”
“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