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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拾伍 处罚(1 / 1)


柳烟桥自凤母院子回来好一会儿后,凤遇竹才迈着步子进了院门。

“天儿都有些晚了,去了何处?”

凤遇竹走前虽知会了下人,却没交代去处,柳烟桥这时见人回来,便顺嘴问了句。

扶风是个再勤奋不过的先生,每日得了空闲便是提笔弄墨。凤遇竹见她在院中石桌上设了纸笔,方才在茶楼听来的字字句句又绕回心头。

她朝柳烟桥的方向稳稳走去,心下却起了促狭的念头,脸上表情灵动十分,看向柳烟桥,语调似乎有意拖长,像是说书人结尾吊人胃口的“且听下回”:“去……听了一席闲话。”

眼神像只狡猾的小狐狸,似乎是引诱人往她的坑里跳。

对于她这不太符题意的回答,柳烟桥小小狐疑了一下,却完全没想到眼前人给自己准备了陷阱,只顺着她的话笑着追问:“听了这许久,什么闲话这样好听?”

“是关于一位先生的闲言碎语,”凤遇竹摸着下巴朝柳烟桥凑近了几分,说着又轻轻摇了摇头,似乎是推翻了自己先前的话,“这样说也不太准确,更确切些来说,应是关于那先生妻子的闲言碎语。”

“哦?”柳烟桥丝毫没意识到事情不对,来了兴趣,看向凤遇竹,“什么闲言碎语?”

凤遇竹见眼前人露出好奇的神色,忍住笑意,正色清了清嗓子:“依旁人所言,这位先生当是温润如玉,儒雅随和之人,却偏生娶了个悍妇作妻。”

“如此古怪,自然成了众人谈资。”

柳烟桥听了,好奇心不减反增:“那先生之妻,如何剽悍?”她不禁感到新奇,到底是要到何种程度才能成为他人谈资?

见自己目的达到,凤遇竹唇角微扬,语调稍显浮夸:“这说来——可就有意思了!”

“据说,那先生之妻面目狰狞,生得五大三粗,膀大腰圆,比男子还要壮硕,旁人都说这女子恐是整日殴打那先生呢!”

柳烟桥见她语调突然转变,有些奇怪,心下正想着莫不是这家伙编出来唬自己,却听凤遇竹话锋一转:“这位先生还为其妻做了一篇文章,姐姐可要听听?”

此言一出,女子因为狐疑微微皱起的眉头舒展了几分,这下算是说到了她感兴趣的点上,一时眼神都亮了几分:“说说看?”

“咳咳……”凤遇竹又装模作样咳了两声清清嗓子,但半晌没有下文,她看着柳烟桥,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狡黠。

见她许久不开口,许是人之好事天性使然,又或许是她刨根问底的性子在此时得以显现,柳烟桥有些着急,嗔了她一眼,含笑的眼里似乎带了丝恃爱作态的意味,轻声道:“快说~”

凤遇竹脸上笑容放肆了几分:“那我可就说了。”

好容易有了促狭的机会,凤遇竹那用在陈家宝与青凌身上的坏心眼终于用到了柳烟桥身上。

在柳烟桥隐隐含着期待的目光下,她终于拉长了语调,如同孩童念书一般摇头晃脑一字一句念了出来:

“吾家有妻,貌美兮,力拔山兮——”

“妻虽少余数岁,然身量超余远甚……”

“!”

凤遇竹还未将整句说完,柳烟桥已经反应过来去捂她的嘴,但就像她自己笔下所言,凤遇竹比她高上许多,她追,凤遇竹躲,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她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要说凤遇竹身上真是带着些孩子气,乖巧时是真乖巧,皮起来也是真皮,见柳烟桥起身,她也迅速躲避,尽管前者勤苦练习数月,但比起自小习武的凤遇竹到底还是差些。

她一边和柳烟桥“周旋”,一边刻意提高了音量挑了其中几句念出口:

“有智深拔柳之力,武松伏虎之姿——”

柳烟桥被她闹得没了脾气,要说这一篇的确是写凤遇竹,但也不免用了些诙谐夸张的写法,眼下被正主念出来,她的心情也复杂得很,但羞恼终究是占了上风,毕竟玩乐时所作诙谐短篇被人这样高声诵读,大抵只要是个人都会觉得不自在。更何况眼下诵读之人还是文中正主。索性院里没有旁人,青凌也去了别处,不然柳烟桥真是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小竹——!”可柳烟桥此时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阻止她,只能用语气警告的同时服软。

凤遇竹当然不想因此让柳烟桥生气,见好就收,也不再继续念。但从来都是柳烟桥叫她仓皇失措,此刻二人角色反过来,凤遇竹难得使一次坏,主动凑近柳烟桥耳畔,笑道:“先生好文采~如今京城境内人人都言先生家中悍妻骇人。”

天晓得怎么背后编排人被正主发现,柳烟桥也觉得脸上有些臊得慌,伸手掩住大半张脸:“别说了……”

“这些人净会胡扯,你也看了,我何时写过那些劳什子?”

什么面目狰狞膀大腰圆,分明是他们胡诌!

但如今却是她来承受这胡编乱造的后果!造孽!

“那我可不管~”凤遇竹鲜少在柳烟桥面前耍无赖,但并不代表她就如何如何一板一眼,恰恰相反,她只是没有寻到合适的契机,眼下寻到好玩的机会,她才不会轻易放过,“都是姐姐惹出的事儿,该罚!”

平日里乖得很,戏弄起人来却是毫不含糊。柳烟桥觉得自己好像被某人平日的乖巧欺骗,但也好奇:

“那你想如何罚我?”

“这……”凤遇竹的捉弄心思是临时兴起,此刻也是不假思索就蹦出这么一句,柳烟桥接茬,她还真没想好如何罚,于是话头当即卡在了喉咙。

柳烟桥就是柳烟桥,论言语,凤遇竹就是比不过她的。见眼前人呆愣住,她稍稳心神,眼神微动,有了“应对之策”,接过自己的话:

“我有个主意,要不要听听看?”

自己罚自己?凤遇竹眨眨眼:“什么主意?”

“嗯……”柳烟桥沉吟片刻,似乎是在认真斟酌,“这样,就罚我站在这儿不动。”

“这也叫罚?”凤遇竹不是真心要罚柳烟桥,但柳烟桥的话也让她感到疑惑。

“我还没说完呢,”柳烟桥笑道,“在此期间,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柳烟桥话未落地,某人脸上神色就已经开始不太对劲,但嘴上却倔强得很:“这这叫什么处罚!”

长进了,柳烟桥笑盈盈看向她:“那我的脸就在这儿,你是亲呢?还是不亲呢?”

一瞬间,凤遇竹就明白了,脸一瞬间涨红,这哪里是什么处罚,明明就是柳烟桥借机揶揄自己上回偷亲她!

这不是对柳烟桥的处罚,是对她的处罚!

“小竹,要不要罚?”

女子声音传来,凤遇竹脑中某根弦“铮”一声绷断,方才的得意烟消云散,面上浮现出略带惊慌的神色,耳尖红透,唯恐自己动作太慢,一边后退一边疯狂摆着手,仿佛刚刚促狭人的不是她:

“不、不用了……”

这一场对弈,凤遇竹,败北!

果然还是小孩,柳烟桥微微挑眉,不经逗~

……

已是五月,用过晚饭,日头渐渐落下,风卷燥热,应是最惬意的时候。

夏来昼长,凤府饭点也早,故而晚饭过后天色依旧没完全黑下来。夏来本是多雨季,随着晚风袭来,豆大的雨点也哗哗落下。

“好大的雨。”书房里两人也停下手中动作,站到窗边感受雨水带来的凉意。

雨水落到翠绿的叶片上、地面上,发出阵阵痛快酣畅的声响,如鼓乐喧天。

凤遇竹看着窗外:“姐姐,这是第一场这样大的夜雨吧。”

“是啊。”柳烟桥也瞧着窗外,往日的大雨都是在白日,说来还真是第一场这样大的夜雨,不过倒也不算太大,即便连下一整夜,应也不会给农户带去困扰。

雨,是个好东西,在不过量的情况下,是庄稼生长的期望。除此之外,也带有些魔力,听雨,也是件颇让人享受的事。

夜色渐渐在天穹浸染,雨声也不曾停歇,凤府,就在这片雨声中,陷入沉寂……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可就在这一片祥和的寂静中,一道撕心裂肺的尖叫声猛地响起,可渐渐地,又被雨声掩盖。

闪电划过夜幕,照亮一方庭院。

一个声音颤抖着,语调是说不出的恐惧与惊慌:

“死了——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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