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延惊讶地看着他,他知道前几年羽阳封了与大祭司齐名的左祭司,此刻见到他却是一点怀疑的念头都没有,毕竟他是那样的容貌,一看便知不是普通的人类。
但他怎么会知道他是谁呢?又如何会出现在这远在大陆最西方的捷那城中?
“琴皇大人,在下施延,受陛下之命在捷那城中完成任务。您怎么会在这里?”
雍炎笑了笑,说:“我常来苏罗伊卡探查,只不过陛下交代了我要留意你的存在,刚刚看到你作画,便想说会不会是你,没想到真的是你。”
“我混入苏罗伊卡的勋贵中,同样是为探查,大人您既然来了,可否帮我与陛下带话?”
“自然可以。”
施延眉头紧锁着,似乎局势并不理想,他说:“萨勒森仍想接回安娜,也就是伯曼神殿中的伏芝夜莺,眼下储君人选中最炙手可热的是艾登,他是个比利司更残暴的人,私下曾扬言一定会杀了安娜,请陛下务必留意。我的建议是……将安娜送回苏罗伊卡。”
“不可能的。”雍炎斩钉截铁地回答。
“为何?!”施延激动地说,“萨勒森虽灭我万亭的心不死,但只要安娜回到苏罗伊卡,一定会给他们带来巨大的动荡!”
“安娜,也就是夜莺,她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什么都不知道的女孩,将她送回苏罗伊卡无异于让她送死,我认识的诺嘉羽阳,绝不会做出这种事。”
“可……”
“无需多言了。”雍炎坚定地说,“即使留下安娜会给万亭带来危险,她也绝不可能放回伏芝夜莺。”
施延沉默片刻后,沉重地说:“我自然知道羽阳的秉性,但若是再如此下去,萨勒森定会在不久后对万亭有所行动,我再也不想看到生灵涂炭的万亭了……”
“可即使将安娜送回苏罗伊卡,能灭得了萨勒森对万亭的企图么?”
面对雍炎的问题,施延沉默了,在苏罗伊卡三四年了,他已经清楚地知道,苏罗伊卡国存在的意义就是消灭万亭,只要万亭还在一日,他们便不会善罢甘休。
两人沉默良久之后,雍炎幻出了一颗宝石模样的东西,递给了施延。
施延问:“这是什么?”
“是一颗灵石,我为它隐匿了灵术的气息,你大可安心带在身上。在你遇到危险时,砸碎它,它便能带你回到赤域腹地。”雍炎抓住施延的手握紧那灵石,说,“此空间灵术传递的距离很远,是我用数月时间才凝结而成,仅此一颗,把它交给你,我也算是完成了陛下的嘱托了。”
“陛下?”
“羽阳很担心你,你在这苏罗伊卡风险万分,一定要保重自己。”
施延低下了头,许久不见,他甚是思念羽阳,没想到她却也同样将他记挂,他欣慰地笑了笑,说:“一定,我一定不会辜负她的期望。”
就在雍炎身在遥远的西方时,万亭国的第一条铁路即将宣布开通了。
提早两日赶到赤域的君戴真亲自检查了第一次行车的各种细节,确定了没有问题,这才能安心地在赤域领地的荣州与伏芝翼一起为这第一声启程的轰鸣做见证。
开通的典礼来了不少的赤域子民围观,这些年他们见过了铁路的铺设,却没怎么见过那个庞然大物是什么样的,当他们来到典礼的现场,看到那庞大的黑色铁皮车身,人人都交口称赞且惊叹着。只有少部分人买到了这一趟车的车票,他们早早坐上了车,就等着伏芝翼与戴真宣布出发,一起见证这属于万亭国最新的一页历史。
时间到了,君戴真站在典礼的台上,望着前来围观的众人,自豪地宣布出发,随后与陪伴了他两日的伏芝翼告别,坐上了已经缓缓启动的火车。当那铁皮巨物真的跑动起来时,轰鸣声伴随着人们的欢呼,点燃了荣州沸腾的时刻。
戴真坐在车上,拉开了窗户,吹拂着春日的微风,望着窗外变换的风景,他的心中万分感慨——若要说这些年的努力哪一个时刻最让他感觉幸福,或许就是这一刻了。
一日多的路程,当车子顺利驶入浊立地界时已经是第二日的下午了,百官已经在叶归殿集结,今日的主角夜风也已经在侧殿做好了准备。
夜空站在哥哥夜风面前,认真帮他看着身上的瑶装礼服是否得体,还细心地帮哥哥整理衣领上的布料,见她比自己还紧张,夜风笑道:“你不要紧张,不过是承袭父亲的爵位罢了。”
夜空摇摇头说:“这可是公爵的爵位,是王爵之下最高的爵位,我只是替哥哥开心。”
“爵位也不过是个名头罢了,该做的事情还是一样要做。若真要高兴,还是为火车的开通高兴吧。”
夜空笑了起来,点点头说:“嗯!哥哥说的对,从今日起,我们赤域就不再是边远的地方了。”
夜风也笑了,摸了摸夜空的脑袋,静静等待着羽阳的旨意。
当戴真从浊立城的车站下来,乘车来到了矢雨城外,在百官的注视下捧着从赤域带回的文书朝着叶归殿走去,走到羽阳的王座之下的阶梯前,跪地宣布:“臣,在此荣幸宣告,万亭国第一条铁路,赤域荣州到浊立城线路,即日起通车。”
话毕,群臣行大礼贺道:“恭贺万亭,恭贺陛下!”
三呼之后,羽阳命道:“都起身吧。”
等到戴真也退到了一旁后,羽阳继续说道:“火车建造一事,赤域出力甚多,无论是矿产,研究所需的土地,还是人力,伏芝一族都给予了大力的支持,在此本王宣布,应伏芝一族的贡献,即日起封伏芝一族族长伏芝夜风为万亭国公爵。”
话毕,礼官高呼:“传万亭国公爵,伏芝一族族长,伏芝夜风。”
随后,夜风身着华丽的公爵礼服瑶装走到了叶归殿中,走到殿中央的地方,行大礼三拜之后,道:“谢陛下圣典。”
羽阳道:“自今日起,夜风公爵大人将是我万亭国如今唯一承袭公爵之人,万望公爵大人能承担起肩上的职责,为万亭计,为赤域百姓计。”
夜风再次行礼道:“臣,必当鞠躬尽瘁,为陛下,为万亭,为赤域,死而后已。”
此时,星哲望向了一旁的庆宁夫人,际氏一族的公爵爵位尚且空缺,无人承袭,庆宁夫人并未承袭丈夫的爵位,她打算留给未来的际氏一族族长。但星哲至今还不知道,庆宁夫人也从未透露过分毫,星哲本是活不过三十岁的人,所以必然不在她原先确定的族长人选之中,她到底会选择谁呢?
庆宁发现了星哲的目光,看向了他,星哲只能是笑了笑,继续看向了前方。
庆典结束,众人都散开去了,夜风却没有马上离开矢雨城,他换回了普通的瑶装,只身前往伯曼神殿看望妹妹夜莺。
此时,夜莺正在伯曼神殿的神台上静静祈祷着,那长长的灰色头发披散开来,跪坐在穹顶透下的光芒之中,是那样的圣洁美好。
夜莺听到了夜风的脚步声,她睁开了眼睛,问:“是你么,哥哥。”
“嗯,是我,我刚刚承袭了父亲的爵位,特地来告诉你一声。”
夜莺苦笑了一下,淡淡地说:“如此,父亲的在天之灵,也能得到安慰了。”
几年前,夜风编造了新的谎言,说他们的父亲伏芝苍月是因为路上的事故而丧生,先王诺嘉贺武是因为突发疾病病故,虽然彻底瞒住了她,但她却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她心中最在意的人就是她的父亲伏芝苍月,苍月已死,她便似丢了一半的魂魄,不那么爱笑了,也不那么快乐了。
她开始习惯于每日不断的祈祷,似乎如此就能洗净自身的罪孽,即使她根本就不存在任何的罪孽,但虔诚的她,自始至终都觉得自己是罪孽的生命,不断祈求神明的原谅。
夜风走到她的身后,看着她那样憔悴的模样,心疼地说:“若是父亲知道你如此悲伤,恐怕也会心疼的,莺莺。”
“可……失去父亲,难道不是神明对我的惩罚么?是我不够虔诚,所以神明才会夺去父亲的生命。”
夜莺总是如此,将世间万物的厄运归结在自己的身上,她总觉得,一定是她作为圣女不够虔诚,才会让她最在意的父亲遭受厄运,才会有那些灾厄,才会有那么多不太平的事情发生。
夜风摇了摇头,说:“不只是我一个人说的,小空也常来看你,你应该知道,我们多希望你能不再责怪自己,你没有错,莺莺。父亲也会希望你能快乐一些,希望你还是曾经那个爱笑的莺莺。”
夜莺不再说话,她闭上了眼睛,继续静静祈祷着神明的谅解。夜风知道,他们已经无法说动夜莺了,他虽然心痛妹妹如此,却也无可奈何,他只能是坐在她的身后,静静陪伴着她,许久之后才离开了伯曼神殿,启程回到皓月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