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归殿那边散了之后,星哲特地坐上了夫人的车,刚上车便开门见山地说:“夫人,是时候放泠天出来了吧?”
庆宁夫人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前方,等车子开出矢雨城她才幽幽地问:“他的伤好了么?”
“已经好多了,但他的胸口留下了一道被雷电伤过的花纹,也着实受了数日的苦,这几日好转一些才不算煎熬。夫人……这样的惩罚是否太过严厉?”
“我为何罚他,他心里有数。”
听到这星哲才明白过来,夫人已经察觉到了泠天对羽阳的心意,他只能是沉默,坐在夫人身边也一同看向了前方,不知应该如何开口。
庆宁夫人见他并不多问,便知他早就知道泠天对羽阳的心意,她问:“你早知道的话,为何不劝阻你的弟弟”
“夫人,覆水难收,情字是人所不能控制的……您那么深爱着父亲,一定会明白。”
“……”庆宁夫人沉默着,星哲的话虽然有理,但她对泠天的要求便是无心,只要他忠诚地付出自己的所有,却也决不许他为社稷带来任何危害。
星哲也知道,就算夫人听进了他的话,也不可能真的设身处地为泠天所想,他只能是继续劝道:“夫人,您回去后就把泠天放出来吧,我相信他会慢慢放下他的感情,更何况只是他倾慕于陛下,陛下心中,对他或许只是依赖罢了。你把泠天关久了,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只会让人猜度我们际氏一族内发生了什么。”
夫人并不回答,但她已经听进了星哲的话,泠天如何不要紧,际氏一族的声望决不能受损。
当她回到瑞安城,车子直接开向了安礼楼,庆宁没有下车,只是在车上命星哲道:“放他出来。”
“是,夫人。”
当羽阳回到了久违的心胜宫,刚进寝殿便问夜空:“雍炎在哪?”
夜空恭敬地行礼回答:“回陛下,琴皇大人已经在云若宫了。”
“大祭司可有传话?”
“大祭司倒是没说什么,陛下可有想好要给琴皇大人什么头衔?”
“等我询问大祭司再做定夺吧。”
说完,她看向了门口,几日没见泠天,想到夫人回来后可能会放他出安礼楼,她总是期待着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却也又纠结于对于他的感情——她已经答应过自己要放下他了,那日到年平岛已经是最后的放纵。
她失落地低下头,有气无力地命道:“夜空,你回去休息吧,小青替我更衣。”
“是,陛下。”小青答应道,上前为她脱下外衣。夜空却有些犹豫,没有直接应承下来,羽阳见她如此,便补了一句说:“你回来了,总要与盈袖夫人说一声才是,快些回去吧。”
提到此事,夜空才答应下来:“是。”
小青为她换下繁重的王袍,领她好好地沐浴放松,见她满脸倦容,小青心疼地说:“陛下最近一定累坏了。”
羽阳淡淡一笑:“倒也不是累,只是……这个世界好像总是反反复复的,一次又一次地告诉我,我所以为的世界,根本不是曾经以为的样子。”
“您是在说……刺客的事吗?”
提到了舒喻,羽阳面露悲戚,发呆了许久后才对小青说:“从小到大,我的人生中至今有一半的日子是与她一起度过的,以前一直以为,我们到老了还会一起在年平岛的海边散步,直到我们很老很老的时候才会分别,但也一定会约好来生再见。”
说到这里,羽阳的鼻头一酸,落下了两行清泪,她哽咽着望着池上模糊的水雾念着:“可时间怎么就这么快……我怎么就……突然这么老了……”
小青知道,羽阳自舒喻的事情之后一直把那些悲痛闷在胸口,她不希望羽阳如此。羽阳也不愿再这样脆弱地落泪,她潜进了水池之中,将眼泪混在水中,如此便不算是哭了。
当她沐浴过后,换好了衣服,弄干了头发,一切就绪时已经是午后时分,刚刚准备回到书房继续处理政事,走出门才看到似乎已经在这里等待了有一会儿的泠天。
她心中一喜,却又忙压下她的喜悦,只是冷冷地问:“你来了?”
泠天点了点头,几日没见到她,现在的他也一样开心,只是刚刚在得知自己已经被解除禁足之后,星哲告诉了他,夫人已经知道了他对羽阳的心意,此时他便只能是克制,装作冷漠的样子回答:“回陛下,臣前来询问陛下的旨意。”
“什么旨意?”
“臻家二小姐之事。”
“传话下去,明天本王将到云却城去,该带上什么人一起,你应该清楚。”
“是。”
简单的交流后,羽阳走向了书房,泠天正准备跟上时羽阳突然停下了脚步,想要让他离开,却没有办法真的开口。她站在原地纠结了片刻,还是没能说服自己离开泠天的陪伴。
她说了句:“罢了。”随后走向了书房。
而就在羽阳让夜空回去后不久,刚刚准备到屯所去安排工作的夜空遇到了刚从六部出门的允深,见到允深,夜空的眼睛一亮,扬起了笑容说:“允深大人,这段时间您辛苦了。”
允深愣了一下,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夜空,许久不见她了,他对她的思念早已经过了头,他有些不自然地说:“路上……可还好吗?”
说到路上的事,夜空叹了口气说:“出了不少事……对了,泠天哥哥如何?”
“他好一些了,你无需担心。”
夜空松了口气:“那就好……哥哥也很担心泠天哥哥,等等回去告诉他这个消息,他也能放心一些了。”
“你要回去了吗?”允深问。
“是,去屯所看一下就准备回皓月城了。”
允深听到夜空有时间,忙说:“我送你!嗯……我……我正好有事要去城西一趟。”
“嗯?”夜空有些吃惊,没想到会这么巧,她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说,“那允深大人在此稍等片刻。”
允深原以为夜空会拒绝,没想到她却是答应了下来,一下还未反应过来,直到夜空走远了他才意识到等等可以与她独处,喜得蹦了起来。
待夜空回来,坐上了允深开的车,两人便一同往皓月城去。许久未见,允深有不少话想对她说,可一下子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反倒是夜空开口询问:“我听他们说,这一次允深大人暂任政法大臣的职务很是勤勉,处理事情也井井有条。”
“你……哪里听说的。”其他人若是夸他,他只会是理所应当地接受,但换了夜空来说,他又觉得自己好像担不起这些称赞。
夜空笑着说:“大家都在说呀。”
“夜风说的?”
夜空摇摇头,似乎想起了什么:“说到哥哥,哥哥好像很奇怪,近来的日子里,我只要在他面前提起允深大人,他总是很着急,有时候还会不高兴。嗯……允深大人,你是不是和哥哥吵架了?”
允深眉头一皱,觉得此事毫无头绪,他哭笑不得地说:“我怎么会和夜风吵架。”
“那……他怎么不太喜欢我提起你?”
允深突然意识到不对的地方,夜空居然会跟夜风提起他,而且夜风还不高兴,这难道是……
想到这些,允深的脸瞬间红了。
夜空见允深不说话,好奇地问:“允深大人,您怎么了?”
“我……我……”正在允深吞吞吐吐不知道要说什么时,前方的路突然被堵住了,两人往前一看,竟看到街上有十数人正在叫喊着什么,与十数名浊立军正冲突着。
夜空见状忙下了车,允深刚要阻止她时她却已经关上了门,允深忙从车上下来,跟上了夜空。
只见一处宅邸门前,十数名浊立军将此护住,正在与一群手中拿着棍棒的人对峙着。
那些拿着棍棒的人口中叫囔:“让君戴真全家都滚出来!今日不给个交代,爷等等就把这里砸了!”
“让君戴真出来!”
“出来!!出来!!”
浊立军士兵中有个带头的人,强硬地回话道:“这里是尔等可以闹事的地方?都散开!”
那些人举起了棍棒,更大声地喊着:“让君戴真出来谢罪!把他贪污的工钱都给我们吐出来,否则我们就砸了他的新宅子!”
“住口!戴真子爵大人岂容尔等污蔑!”
夜空见状,着急地说:“发生了什么,戴真大人勤勉周正,怎么会贪污呢?”夜空说着就要上前去为戴真说话,被允深拉住了手,把她拉到了他的身后。
夜空看了看他抓着她的那只大手,又抬头看向了他,只见他摘下了眼镜正聚精会神地望着这些人,并对夜空说:“在我身后躲好,他们是来砸屋子的,这些人若是闹起来说不定会误伤你。”
“啊?”听到这些人要砸房子,夜空急得又要上前去,允深只好再次将她拉回身后,皱着眉头盯着夜空,有些强硬地命她:“听话!躲我身后。”
“我……”被他像命令孩子一样下了令,夜空红了半张脸,抓着他的手乖乖站在了他的身后。
那些人又吵闹了一阵,突然便互相招呼着,举起棍棒便要开始打砸房子,然而正准备出手,带头的那人手中的大棍突然被一根冰箭射中,掉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看向了在一旁持着弓站着的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