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水蓝色头发的男人很奇怪,但众人又说不出哪里奇怪,他格格不入地站在羽阳身边,面上带着凉丝丝的笑容,深不可测的双眼望着众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羽阳见众人坐定,开口道:“他说,希望各位称呼他为琴皇,这一次巡游他会与我等同行,等回到了矢雨城本王会正式任命他为祭司,留在云若宫中。”
听到此话,夜风毫不客气地反驳道:“陛下,云若宫是乐希女王亲赐于大祭司一人所有的,这种用心险恶不知底细的怪人,凭什么入主云若宫?”
“原来你们的大祭司有这么高的威望?她还挺行的嘛。”雍炎笑着望向夜风,饶有趣味地说。
“你有什么资格随意评价大祭司?”夜风瞪着雍炎,强硬地责备道。
“再过一段时间,我也会是你们的大祭司了,你也会这样尊重和维护我的,对吧?”
“你!”
羽阳摇了摇头,阻止两人的斗嘴道:“好了好了……以后还要长久相处,一直如此怎么能行?”
“……”夜风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了一旁,雍炎倒是笑容满满,甚至扬起嘴角骄傲地笑着。
沉默了一会儿后,羽阳对臻北曦说:“还要劳烦伯爵为琴皇准备住处。”
臻北曦上前两步,犹豫了片刻才答应:“是,请陛下放心。”臻北曦想了想,唤来了仆从道:“带琴皇大人到西侧尚且还空着的小楼住下。”
一行仆从上前,恭敬地准备请走雍炎,雍炎又看向了羽阳,留下一丝笑容,跟着仆从离开了小厅。没等他走远,夜风便上前到羽阳面前,行了大礼劝道:“请陛下三思,此人能用灵术控制您,可见灵力之高,此人很是危险,断不可留在身边。”
听到夜风的话,庆宁夫人叹了口气说:“夜风大人,你也说了,他的灵力在陛下之上,那你应该也要明白,陛下也有自己的无奈。”
“可即使是忌惮于他,也不应把他放在身边!”
“陛下有自己的思虑,若他肯帮我万亭,自然是好的。”庆宁夫人说着看向了羽阳,羽阳微微点了点头,说:“夫人说得没错,此人如此强大,若能纳入麾下对万亭国有益无害,若让他在万亭国中来去自如,他若有歹心,我等皆不是对手。”
羽阳上前,扶起了夜风,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对他说:“夜风,相信我,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看着她的眼睛,夜风想起了刚刚在山林里发生的那幕,心虚地侧过头去,羽阳见他如此,觉得奇怪,正准备问他些什么时,门外传来了一声急迫的呼喊:“陛下!”
羽阳松开了握着夜风手臂的手,往前走去,见泠天气喘吁吁地跑来,大大松了口气说:“还好你没事。”
泠天见房内人多眼杂,便恭敬地跪在地上,一头乱发,身上满是风雪,仍是喘着气,可见他奔跑了多远的路,他问:“陛下可无碍?”
“本王无事,抱歉,让你和夜风还有夫人担心了。”
泠天恢复了一些力气,急忙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会突然被琴声唤走?哪儿来的琴声?”
“那你要问问陛下了。”夜风没好气地说,“那个蛊惑陛下的贼人被陛下带回来了,还要赐予他与大祭司共同入主云若宫的高位。”
“什……”泠天的第一反应也是着急,但基于他对羽阳的了解,他一下就明白了过来,这人一定与大祭司有什么渊源,否则羽阳不会糊涂到把一个如此危险的人放到这个国家最重要的地方——云若宫去的。
羽阳看着泠天,见他的眼神从急迫渐渐平静下来,知道他理解了自己,她不打算再说什么,对众人说:“都散了吧,今日劳累了一日,大家早些休息。”
一直在一旁等待的夜空上前带着羽阳离开了小厅往楼上而去,留下众人,互相看着彼此,却不知要如何应对这突然的变化。
【浊立 矢雨城】
经过了一日多的善后,刺杀女王陛下的这场事故才总算是画上了句号,夜里七寒骁带着写好的报告来到了大将军际澜海的屋内,澜海仔仔细细之后,抬头称赞他道:“如果不是你截取到了行动的消息,恐怕又是一场不小的风波。”
七寒骁骄傲地笑着,说:“那是!不过这次让际泠天出了风头,也没什么人知道是我的功劳,嘁……”
“我有安排人旁敲侧击地告诉你的几个哥哥和族人,想必你父亲此时已经知道了。”澜海把报告交还给他,说,“你想要的,绝不会亏欠你。”
“是吗?那多谢大将军了。”虽然一时高兴,但想到之前他也立过不少功劳,最后都是被忽略收场,他有些丧气地叹了口气,说,“他们恐怕又觉得这次又是我吹牛了吧,哎……”
澜海看他如此沮丧,笑道:“没想到你也有在意别人看法的时候?”
七寒骁皱起了眉头,忙辩解道:“不是,我我我,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他们爱怎么想怎么想,反正我已经不是我父亲的儿子了,七寒家如何看我,跟我没有关系。”
“在我面前无需伪装自己,骁。”
“我……”
七寒骁至今还不明白,为何他如此不受欢迎,澜海却还是选择他做浊立军司令,且处处都给了他百分百的信任,为了报答澜海的知遇之恩,他早已经暗自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努力做到最好。
澜海低头忙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把事情做完准备起身离开,这才发现七寒骁还呆呆站在原地,他问:“你还不回去么?”
“我……我还有些事,弄完就走。”
“好,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嗯!大将军慢走。”
七寒骁目送着澜海离开,直到澜海走远他才散着步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此时的澜海并没有要回去,他绕路到了六部的政法部,果不其然,弟弟允深还没有回去,一众十数人还围在正殿的中央,正在热烈讨论着什么,允深坐在最中,低头认真听着大家的发言,刘海遮在眼镜上,深思着的模样完全不似平日那般不羁,平添了几分温和的气度。
澜海怕扰了他,让人不要通报,自己默默站在门边,欣赏着允深难得一见的一面。
允深没有发现澜海,自从戴上了眼镜听不到身边人的心声之后,他做事比起从前专注了许多,他认真思考着大家正在讨论的难题,足足过了半个小时,众人散开,他才在余光中发现了站在正殿大门外的澜海。
“你怎么来了?”允深问。
“来接你回去,要走了吗?”
允深看了看一旁的大钟,说:“差不多了,明日再来弄吧。”
说着,允深接过了侍从递来的狐裘穿上,跟着澜海一起走到了门外,上车出发回瑞安城去。
即使上了车,允深也仍在思考着什么,澜海虽然不忍心打断他,却也还是好奇,便问:“刚刚你们在聊的那事很难办么?”
“嗯?”允深回过神来,笑了笑,打着哈欠靠倒在哥哥澜海的腿上躺下,漫不经心地说,“以前大小事都有夫人顶着,夫人不在,我得拿主意了,这才知道原来这么难。以前看她似乎很轻松地指挥着大家做事,还觉得六大臣真好当,现在自己身在其中才知道到底有多难……”
“若是你自己拿不定主意,可以电话问问夫人,他们应该已经到凌州了。”
“我不!”允深倔强地拒绝道,“一个电话过去,夫人会认定我不堪大任。”
澜海噗哧笑出声来,捏了下他的脸蛋说:“你才刚上手第一天,夫人不会说你什么的。”
“我可以,我只是想要更谨慎一些罢了。”说到这,允深想起了什么,坐起身来问,“刺杀的事解决了?”
“嗯,活捉的那人正是谋划者,没用刑多少就全招了,昨日半夜七寒骁派人抓捕,有不少收获。”
想到昨日的状况,允深气愤地说:“那个弃子是真的大胆,居然让四弟干这么危险的事,下次我见到他,一定要收拾他一顿!”
“若不是四弟,这件事还真不好说。”
“可际泠天那小子比平民更脆弱,你可知那巨石险些砸到他身上!”
“好了,也是四弟自愿这么做的,换做他人他肯定也不放心。”
允深也不是第一次见澜海袒护七寒骁了,他皱起眉头,更是生气地抱怨到:“你为什么总是替那个七寒家的弃子说话?”
“我……”澜海看着允深生气的模样,并不解释,他之所以选择七寒骁,不只是因为看中了他的才华与能力,更是因为七寒骁的处境与弟弟允深有点相似。
从小到大,允深总是被认定为是最无用的那个王族后裔,他那样放荡不羁,声色场中放纵自己,是际家和诺嘉王族之中那个丢人的存在。如今,允深的能力被渐渐认可,虽然不知为何,但他总算也是从声色犬马中回归了自己,一点点成为这个王国最有声望的人之一——这一切,只因一直都有人在给予他信任与机会。
澜海不想告诉允深,但他心中清楚,为何会如此看重七寒骁,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太像曾经的允深。
“哥,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是你有什么把柄在那弃子的手上?”
听到允深的猜测,澜海哭笑不得,轻轻敲了下允深的脑袋,说:“别胡思乱想了,已经很晚了,回去后早点歇息,明日还得早起。”
允深揉了揉脑袋,扶好了眼镜,嘟囔着躺回了哥哥澜海的膝上:“真是……又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