矢雨城内一切如旧,似乎好像没有这个女官“被杀”过一样。
乱成一团的制衣局也不过用了半天时间就完全整理完毕,除了正在维修的门窗之外,似乎也没有人在意这个“被杀”的女官,倒是更好奇施延为何没有出现——除此之外,一切如旧,甚至比起羽阳在时更热闹了几分。
夜风搜捕一夜,可即使锁定了凶手就是施延,要找到他却一点线索也没有,无奈,夜风只能封锁了施延在浊立城区中的家,可他家中除了他自己再没有任何人居住。泠天到叶归殿后并没有如实告诉国王羽阳的情况,只是悄悄告知他夜风已安定好了羽阳,贺武也没有多问。
夜空回到矢雨城后,悄悄派人告知了哥哥羽阳的安顿情况,尽可能不与他接触,以避免惹人怀疑。
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当日下午傍晚时分,夜风正准备与夜空汇合,乘车回到皓月城查看羽阳的情况,可刚要启动车子就被泠天拦在了车前。夜风会意,示意他上车,随后在矢雨城外接上了悄悄溜出来的夜空,三人汇合,抓紧时间朝皓月城而去。
夜空回头看了看逐渐远去的矢雨城,松了口气感叹道:“真没想到,这一天内居然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对了,你们还没告诉我呢,羽阳是谁?为什么她的身体里有那么强大的灵力?”
泠天与夜风对视了一眼,随后泠天对她解释道:“她是陛下与纺烟王后的女儿。”
“纺烟王后?”夜空眨眨眼睛,疑惑地问,“王后……不是叫做臻岚雪吗?”
夜风回答道:“一直没有让你知道这件事,现任的王后是陛下的第二任妻子,陛下在身为王子时就已经娶了臻家的大小姐臻纺烟,当年她因为灵力失控杀了许多人,最终被判了火刑,不过最后被人救了下来,至此生死不明。羽阳是纺烟王后的女儿,万亭未来的女王。”
“可……”夜空看了眼泠天,又晃了晃脑袋,接着说,“可她的头发不是黑色的吗?诺嘉王族的骨血必然是棕发棕眸的,只有极其偶尔的极端情况才会出现泠天哥哥这样的怪物。”
听到夜空称他为怪物,泠天伸手朝后座的她敲了下脑袋,说:“她被夫人施了灵术,改变了眼睛和头发的颜色,夫人就是当年救下纺烟王后的人。羽阳身上的灵力被封印住了,若再不尽快解封,她会死的。我们时间有限,所以互相知道什么都要尽快告诉对方。如今利司也到了浊立,似乎岚雪王后也有自己的秘密,局势太复杂了……羽阳真的很危险。”
捋清了大概的状况,夜空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但心中仍在想着,若羽阳是储君,泠天就不再是王储人选,他真的愿意吗?
夜空从后视镜中看着泠天紧锁的眉头,这样的怀疑也渐渐打消。
车子很快来到了皓月城下,刚进山门来到羽阳所住的地方,几名侍从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对夜空说:“不好了!羽阳小姐说要去浊立玩,和司机约了时间,可司机在那边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她回来。我们回房间看到了这个。”
听到羽阳不见的消息,泠天急忙抢过了侍女手中的信,忙把写给夜空和夜风的信递给他们,拆开自己的信件,看到羽阳用那个熟悉的字体写着:
[泠天,
谢谢你在我的梦中唤醒了我,我大概……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不需要来寻找我这具尸体,我会靠着自己的力量找到所有的真相。
羽阳 ]
夜空看完信件着急地说:“遭了!她说不想拖累我们,要自己到浊立去。哥哥你呢?羽阳给你写了什么?”
夜空看向夜风,泠天也看向了夜风,而夜风却一脸不肯相信地看着手头的信,愣了半天之后才呆滞地摇了摇头,对两人说:“不能任由她自己一个人在浊立城里,要快点找到她,我们分头行动,夜空你到她最后跟司机约定的地方,我往云却城的方向,泠天你往瑞安城附近去。”
两人点头应和,随后三人分别坐上了不同的车,启程赶往浊立城区。
来到车上的夜风,手里紧紧捏住了羽阳留给她的信,不知不觉中早已经将信件捏成了一团,整只手都在颤抖着。
而此时的羽阳已经在浊立城区内走了一整个下午,想要询问大家是否知道故王后的事,然而不是被轰走,就是被当成疯子敬而远之。
傍晚时分,疲惫不堪的她终于落脚在了一个小店里,失血颇多的她苍白着一张脸,连眼睛都没有力气完全睁开,刚刚坐下就引来了众人的目光。老板娘也发现了她的异常,询问:“小姑娘,你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差,是不是来月事不舒服?我女儿正好也是,熬了热热的红糖茶,我给你倒一杯。”
羽阳刚要婉拒,老板娘已经走去倒茶了,羽阳接过热热的红糖茶,一口闷下,冰冷的身体顿时有了几分暖意,她抹着嘴,感激地看着摊主。这一次她不敢再提起王后的事,心里想着先吃饱再说。
“老板娘,多谢你的茶,店里有什么能吃的您随便给我做一点吧。”说罢,羽阳从口袋中掏出了钱币递给了老板娘,老板娘看她独自一人又身体不太好的样子,少收了她一半的钱,吆喝后厨给她上了一碗热腾腾的面。长时间的劳累和虚弱让她顾不上烫嘴,没一会儿就把面吃个精光,正打算离开这里,被老板娘拦了下来。
“欸,小姑娘你去哪儿?我看你身体不是很舒服的样子,要不再坐一会儿吧。”
羽阳不太好意思留着,因为下午的经验告诉她,如果她问出口那个名字,马上就会被冷眼对待,但还是架不住老板娘的热情,老板娘把她按在了座位上,还坐在了她身边询问:“你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怎么这样虚弱的样子还出了门。”
“我……”羽阳不知道怎么开口,她稍微思考了一下,故作烦恼地说,“我从青墨来的,想在浊立城寻亲,但找了许久都没有线索……”
老板娘一听,不禁怜悯起她,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着:“可怜的孩子,那你可有什么信物,或者什么线索?可以跟阿姨说说看,我说不定能帮上什么。”
“我的父母……他们……”羽阳犹豫了一下是否要提发色的事,但她若不冒险,怎么知道答案?刚刚那些人之所以轰走她是因为她提了纺烟王后,可发色并不是什么禁忌,或许可以一试。
羽阳咬咬牙,说:“我的父母,他们其中有一个人,头发是棕色的,眼睛也是棕色的。”
老板娘愣了一下,随后大笑了起来,说:“小姑娘,我不知道哪个坏心肠的家伙这么欺负你啊,但他们也忒坏了,怎么能跟你瞎说这个呢。”
“此话怎讲?”
老板娘见羽阳不懂她所说的意思,有些疑惑地解释道:“你不知道吗?棕发棕眸,那是诺嘉王族的神族后裔血统之征啊,在万亭古代,王族就是靠这个铁证来号令万民的啊。”
虽然早已有所猜测,但当老板娘切切实实说出这个结果时,羽阳还是感受到了千斤般的沉重。
“小姑娘?小姑娘?”老板娘见她发着呆,忙在她面前晃了晃手,羽阳振作起来,想到既然已经问到这个程度了,不如干脆把最想问的问题也抛出来,最多就是被轰出去罢了。
羽阳一边熟练地往门边挪了挪位置,一边问:“那……我们万亭,是不是曾经有过一个王后?”
听到故王后的事,老板娘吓得脸色铁青,忙拉着羽阳的手往外走。羽阳心想,这次又是一样的后果,泄气地跟着老板娘走出了门外。
不过令她意外的是,老板娘不但没有把她轰出去,还把她带到了店门口旁一处无人的地方,压低声音问她:“你这么小的年纪,怎么会知道故王后的事?”
见老板娘并没有拒绝这个问题,羽阳犹如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抓紧问她:“你能不能告诉我,她当年为什么杀人?她最后去了哪里?”
说到这件事,老板娘叹了口气,回忆起过去的事,有些感叹地说:“我曾见过王后一次,那是她与陛下大婚前的那一年,我到现在做梦都还能梦到她的模样,那一头黑发……瀑布一样,一身白色的常服裙子,她是夕华人,所以皮肤特别白,一双透黑的桃花眼,只看一眼都能被她的温柔融化。那日她来我们店里吃饭,我女儿那时才三岁,顽皮得很,把一大瓶醋泼在了她那漂亮的白裙子上。没等我抓着女儿和她道歉,她早已经和我女儿开起了玩笑,要她身上的小裙子和自己换,一点也不恼怒。最后我看着她,穿着一身脏兮兮的白色裙子跑向了在门口等待着她的陛下,她穿着那件被弄脏的裙子,在阳光下转了两圈,问陛下自己新染色的裙子好不好看……她那样好的笑容,我永远都记得。”
“……”
羽阳望着店门外的石头小道,她仿佛能看到亲生母亲与父亲青春年少时的美好模样,仿佛能看到他们回过头来,看向她,一起唤着她的名字——羽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