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观察着他们互动的池越洲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们家,和寻常家庭不同。
没有旁人那么紧密无间的羁绊联系,也没有那么深厚的父子或是兄弟情谊。
但不代表他们不合。
只是说,他们每个人都是很独立的个体,离了谁都能活得很好。
或许因为太忙的缘故,他们也没有旁人那么依赖亲情联系。
偶尔池越洲会觉得,他们是最像一家人的陌生人。
可是……
他从没见过父亲和大哥这么鲜活的样子。
过去的他们就像是两个精密复制出来的工作机器,让人惊叹不愧是父子。
而现在……他们身上有了名为生动的影子。
仿佛是池浅带来的。
池浅,有那么特殊吗?
池越洲暂时想不明白。
然后大半夜的,他胃痛了。
池浅的那碗汤他喝一口就吐了,他自己做的菜倒是都尝了几口。
所以,他是被自己给毒倒的。
池越洲脸色苍白地捂着胃下楼找药,脑子里一边计算着以后做出来的机器人里,一定要带自检医疗功能。
吃了药,他脱力地往客厅沙发一躺,不想再动。
他以前很少生病,不知道家里备的药大部分都过期了。
吃了等于没吃。
半昏半醒间,池越洲听到有人靠近自己,但是他太不舒服了,意识无法清醒。
池浅半夜口渴下来喝水,看到舅舅躺在沙发上,走过去问:“五舅,你怎么在这里睡啊?”
五舅没吱声,看起来脸色不对。
池浅摸摸他额头,凉丝丝的,还流了好多汗。
“舅,你哪里不舒服吗?”池浅推了推池越洲的肩膀,“还活着不?”
池浅想起晚上看的中医节目,爪子搭在池越洲手臂上开始把脉,然后她惊了。
“舅,你这脉象滑如走珠,是喜脉啊!!!”
都要痛晕过去的池越洲,被她这一声喜脉给吓得垂死病中惊坐起。
他一看池浅的手,咬牙道:“你搭我胳膊上把出个喜脉?你特么是个天才啊!”
池浅:“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不要动怒,否则会动到胎气。”
池越洲:“你想气死我就直说!”
“哦,我想气死你。”
“……”
池越洲重重地倒了下去,不知道是被气麻了,还是痛麻的。
小鹰背着池浅的外套下来了,“来啦来啦。”
池浅接过来穿上,“我带舅舅去医院,你们在家看好家哈。”
小鹰:“放心吧,有我在,没意外!”
池越洲看到池浅的动作,有气无力地问:“你又要干嘛?”
“带你去医院啊,你可别睡啊。”
“为什么不能睡?”
池浅认真地说:“按照电视剧的套路,一般这种时候睡过去的人,都会嗝屁。”
“……”
池浅本来想背舅舅的,但是她的小身板实在遭不住这么高难度的姿势。
只好改为公主端。
反正她端谁,都是一样的端。
被池浅抱起来的池越洲人都傻了,他人生中第一个公主抱,居然是小外甥女给的??
有没搞错??
他很想制止她离谱的行为,但光是应付身体上的疼痛就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
池浅背着池越洲出去,被派来暗中保护这栋别墅的军官走出来,“池小姐,请问出什么事了?”
“我舅身体不舒服,我要带他去医院。”
“基地里有独立医院,请跟我来。”军官正色道,“要不我帮您扶着池专家吧?”
在基地里面,小问题找医务室,大问题就得去独立医院看。
池浅想放手,结果发现舅舅双手勒着自己的脖子,死活不撒开。
不知道是不是趁机报复她晚上告状的事。
池浅气呼呼:“还是我来吧,我舅就喜欢被人当成小孩子一样抱着,不然他就会哭。”
军官:“……”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基地医院这么晚了,依旧人来人往。
池浅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一米九的舅舅进了医院。
路过的女军官小声和朋友嘀咕:“这是谁家霸道小总裁和她没用的男人啊?笑死我了。”
“呃,看着好像是池专家和他外甥女?”
“百年奇景啊,拍照发群里!”
池越洲被推进监检查室里,最后确认是急性肠胃炎,需要吊水。
拔针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池浅困得眼皮子直打架,爬到隔壁病床上没两秒就睡着了。
池越洲睡得不太安稳。
他做了很多梦,梦到了多年前去世的母亲,还有抱着母亲照片哭得撕心裂肺的,儿时的自己。
他跑了很久,却离母亲越来越远……
忽然,有个声音在池越洲耳边说:
“舅,小点声,你再嚷嚷吵醒我,我可就要把你打晕了。”
池越洲:“……”
不论如何,池越洲安静了下来,也没有再做那些光怪陆离、满目苍凉的梦。
当他醒来,天已经亮了。
隔壁床是脑袋顶在床尾,两条小短腿霸气地搭在枕头上的池浅。
真就是一张床不够睡,两张床太拥挤,三张床头睡到床尾。
睡没个睡相。
池越洲揉了揉额角,掀开被子下床,把被池浅踹飞的被子捡起来,心情复杂。
这家伙,睡觉怎么是这么睡的?
遗传了谁的?
护士进来量体温,看到他醒了,笑着说:“池专家,您醒了。”
“嗯。昨晚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有,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护士道,“而且昨晚陪护的是您家小朋友,多亏她一直看着。”
池越洲面露讶色,“她?”
“是啊,您昨晚急性肠炎需要吊水,她就在旁边守着,直到您吊完水才去睡的。我凌晨来量体温,还看到她起来给您盖被子。”
护士一脸感慨,“真羡慕您有个这么贴心懂事的外甥女。”
而她的好外甥,只会在她发烧的时候,拿个鸡蛋放她脑门上,看看能不能煮熟。
池越洲没有说话。
他不笑的时候,其实和池厉森有些相似。
笑意不达眼底,暖意融不进心里。
给人虽然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的感觉。
但是这一刻,他眼底那层无形的薄霜,第一次有了消融的迹象。
池越洲把被子盖回池浅身上,掌心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是啊。”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