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宴会上,就在一众人相谈甚欢的时候。瑞克突然开口发问。
“哦,对了,既然你们一直在这附近战斗,想必对这周围的环境一定很熟悉吧?”
“那当然!”已经喝的有些大的格瓦拉把胸脯拍的砰砰响说:“有什么问题吗?随便问!这附近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是吗?”瑞克双眼眯了眯,他举起气泡糖水——这里的特产,类似快乐水的东西,具体怎么制作出来的瑞克也不知道,大概好像是几种草药和甘蔗水经过复杂的程序熬制而成的——轻轻的晃了晃,他盯着糖水上面不断漂浮起但又不断破碎的覆泡,抿了抿嘴唇:
“我有听说,蔗糖王国这里的制糖能力十分发达,整个西海,有超过三分之一的糖来自这里,是这样吗?”
“对啊。”提到这个,格瓦拉原本高涨的情绪不知道为什么消沉下来,他抬头,举起酒杯,对着嘴里倒。
看样子,他对这些似乎并不高兴。
“那可真厉害啊!”
“不,这一点都不厉害!这一点都不值得骄傲!”
谁知格瓦拉毫无征兆的低吼一声。
他低下头,那一双向来十分坚定的眼神中,已经变得通红,眼角显着泪光。
他不忿的喊着:“我亲眼看到,在那里,在甘蔗王国中,那片潮湿,闷热的甘蔗林中,有无数的人,有无数的活生生的人,被束缚在那里,被困在那场甘蔗林中,就像是一个个劳作的奴隶一样。
他们每天都在里面,努力工作至少18个小时,在那种潮湿的环境下,这样几乎是在逼他们去送死!
但是,那些贵族们,那些雇佣他们的人,他们简直不是人。
我几乎每次经过那些甘蔗林,就会看到有人支持不住后,倒了下去,他们附近的那些同样的苦力们,却十分麻木,一点反应也没有,分明是已经习惯了这些事情。
他们有些还会派出大量的人手,拿着鞭子,在那些可怜人身后,反复抽打着,那些人即便是活活累死,他们也不会有丝毫怜悯,反而会在他们的尸体上继续抽打着,怒骂着他们说,瞧啊,又一个懒鬼,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竟然连这种工作都做不好。
他的同伴却会嬉笑的劝他说:算了吧,这样的垃圾,就这样让他们给甘蔗林增肥吧,这是他们的荣幸!
他们该死啊!”
说到这时,这个高大的汉子已经泪流满面——这个世界的人们,情绪就是这么容易激动——他扬起头,将身边的那桶甘蔗酒对着嘴倾泻而下,哪怕这些酒液把自己浑身淋的湿透也毫不在意。
格瓦拉的这一系列言论,立刻把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他们靠了过来,但也什么都没有说,也说不出什么。
一种悲愤的气氛在人群中蔓延起来。
一个浑身就像是被火烧过一样的黑皮肤的瘦小伙子面无表情的开口道:“不止是甘蔗,还包括炼糖的工人,我曾经就是一个那样的工人,后来被解救之后,我才成为我们糖果海贼团的一员。
我们炼糖的时候,那锅炉的高温高的能热死人,而且,那样的锅炉十分危险,我不止一次的看到锅炉在剧烈燃烧下发生爆炸,炸死我们。
或者那些锅炉倾倒之后,里面那滚烫的甘蔗汁将我们全部烧伤,瞧瞧我这一身伤,大多数都是那时候留下来的。
即便如此,那个贪心的贵族还是不允许我们停下来,他还让人闯进我们的家里,拿走我们的财物。
因为他说,他的锅炉没有问题,都是我们这些人太笨了,操作失误导致的,他要拿我们的财产,来维修他的锅炉!抵消他的损失!”
这,瑞克直觉得手中的甜食饮料愈发沉重,他几乎要拿不住了,那破裂的气泡带来的似乎也不是香甜的风,而是浓重的,让他几乎晕厥过去的腥味儿。
这让他的脸色愈发冰冷。
“不,不用担心这些东西,中山先生,不用担心你手中的东西也是这样。”劳尔看出了瑞克的迟疑,他解释道:“中山先生,这场宴会的所有材料,都是我们自己,是我们红糖镇亲手种出来的,我们规定每一个人只能工作八小时,因此,他们每个人都能保证自己健健康康的。”
一旁,这个海贼团的船医福特道克也接着说道:“也不用担心他们的安全问题,我仔细研究了那些可怜人们生病的原因,发现他们大多数都是因为过于劳累,且在潮湿闷热的环境下,出现的大量疾病。
这些疾病大多相似,治疗这些疾病所需要的药物也十分相似,我们就在这里种植了一些,。
除此之外,我们也重新仔细设计了那些用来熬糖的锅炉,保证了他们既高效又安全。
而且,我们这些种植园的农人们,里面有相当多的熟练的农民,和技术工人,他们改进我们的种植技术和制作工艺,让我们的制糖效率大大提高。
所以,我们的制糖速度甚至超过那些传统的制糖厂!甚至质量也比他们好。
我们现在的贝利,就是用糖换来的。
所以,别客气啊,我们现在储存的糖,可是多的吃不完啊。”
是吗?
这,也太好了!
瑞克那原本冰冷的神色顿时缓和不少。
他将杯中的饮料一饮而尽,难得的甘甜在他的舌尖上绽放,让他也不禁恍惚。
好甜啊。
“中山先生,你看过这么多的书,想必一定知道很多吧?我很疑惑,为什么有人这么努力,却依然过得不是很不好哪?我总觉得,知道这种东西,能让我们知道很多事情,”
劳尔开口,向瑞克询问道。
“这个吗?”
瑞克转过头,看向这一圈围坐过来的海贼,仔细瞧了瞧他们脸上的求知欲,放下了杯子,微微一笑,道:
“好啊,我就给你们讲讲,剩余价值,到底是什么。
就比如说,我们都知道,一根成熟的甘蔗,它的价格大概只有两贝利左右,而在被压成一碗干净的甘蔗汁之后,那么它的价格就一定贵提高,大约提高到三贝利左右。
那么,我们惊奇的发现,产品的价格提高了一贝利,这一贝利的差,它不可能凭空而来,那么他是从哪里来的?”
“这儿,好像不是我们能明白的东西啊?”
“不,诸位,我的同志们,不要丧气啊,我相信你们,一定能理解的。
我换种说法吧。
“既然不知道这一贝利从何而来,那我们不妨再回过头来,继续看一遍这一碗甘蔗汁的生产过程。
你瞧,这一根甘蔗,它从甘蔗变成一碗糖水,它不是凭空变成的,它需要劳动者,拿着锤子或者其他什么工具,一点一点把甘蔗里面的甘蔗汁逼出来。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可以惊奇的发现,这根甘蔗变成甘蔗汁,它变得更昂贵,更有价值,不是因为从天而降,也不是什么自己形成的,而是经过劳动者,他花力气形成的劳动形成的。
换句话说,这一贝利,是劳动者创造出来的。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劳动创造财富,绝不会有错。多劳者,应该多得。
但在现实中,我们惊讶的发现,事实,似乎不是这样的。
那些不事劳动的,包括海贼,贵族,地主,以及农场主等众多的人,他们拥有的财富往往要比这些把甘蔗榨成甘蔗汁的人要多得多。
我也从未听说过,有哪个人能够因为把甘蔗榨成甘蔗汁榨的又快又好,而获得了匹敌国王的财富。”
瑞克扫了一眼围坐在他身边,就像是听故事一样的一群战士们。
“而这,就是涉及到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分配问题。
假如,一个岛屿,上面有大量的制糖厂,一群制糖工,他们每天总共能大概生产五吨的糖,假如这些糖全部都换成贝利,获得的纯利润大概能获得五百万贝利,也就是说,这些制糖工每天都能够创造大概五百万贝利的财富。
但除此之外,这座岛上,可不止有他们,还有制糖厂的老板,他们的收入是他们的制糖厂的利润。
而制糖厂这块土地的地主,他们的收入,则来自于地租,除此之外,可不要忘了,这座岛上还有一个贵族,整座岛都是他的领地,任何收益可都不能忘了分他一份,因此,以上所有收入,都要给这位贵族上缴一部分税收。
除此之外,在这座小岛上,也许还有一些流氓,无赖什么的,你说他们会不会向这些糖工敲诈勒索什么的。还有,这些贵族,地主,工厂主们的手下会不会有一些狗仗人势的家伙,也向这些苦哈哈的糖工敲诈勒索呢?
而如果这块岛屿被某个海贼团给袭击了,那毫无疑问,所有制糖厂的财富恐怕都会被洗劫一空,但贵族,地主和工厂主大概率不受影响,因为他们修建了坚固的堡垒,或者带上所有财富,然后开着快船就跑了,等到海贼走了之后,再回来。
不过,也许这个海贼是个目光长远,脖子以下全是格局的人,他会洗劫大部分的财富,只留下只够他们糊口的财富,让这些人勉强活下去,以便供自己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
在这个过程中,海贼的收入来自劫掠,贵族的收入来自于税收,地主的收入来自于地租,制糖厂厂主的收入来自于利润,制糖工的收入则来自于自己的力气,也就是说,制糖工靠出卖自己的劳动力获得利润。
因此,诡异的事情来了,以上这些人都没有付出劳动,却都从那每天五百万贝利中获得了足够让他们花天酒地的财富,而这些制糖工明明每天创造出了大概五百万的财富,却只能获得食不果腹,衣不遮体,只能让他们刚刚活着的工资。
那么,答案已经很明显了,这些糖的利润中的大部分,没有流向创造他的劳动者,而是流向那些海贼,贵族,地主和制糖厂厂主,而这些劳动者,一部分拿着只能够刚刚让他活着的薪酬,而另一部分人则在这个危险的世界连活下去都做不到。
而这些明明是劳动者创造出来的社会财富,其中流向不是劳动者自己的那一部分,包括劫掠所得,向贵族缴纳的税收,向地主的地租,以及制糖厂厂主的利润,放在一切,我叫这些东西为剩余价值。
实际上,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的生活富足,生活富裕的人,他的财富往往不是自己劳动所得,而是通过获得劳动者的剩余价值获得的。
刚才,格瓦拉说劳动者就像是奴隶一样,受到了惨无人道的压迫。
我觉得,这是错误的,实际上,劳动者也许在人格上更加平等,比他们更加自由,但奴隶的生活却更有保障。
奴隶,对于奴隶主来说,尤其是那些依靠奴隶来劳动生产的奴隶主来说,就像是牛马对于农户一样。我可从未听说过那个农户的牛会把自己的牛给累死,热死。
不,他们不但会精心照顾他们的牛。而且,他们的牛一旦生病了,还会专门请来医生去治疗他,在治好牛之前,他会担忧的整宿整宿的睡不着。
但工厂的厂主会这样对待他们吗?不,不会的,他们对待这些工人就像是对待一个个零件,之所以给工资是因为这个零件出现了磨损,这个零件需要保养,但长此以往下去,零件最终还是会受到十分严重的损伤的,因为他要求这个零件二十四小时不停的转动。
到那时候,工厂主是绝不愿意继续要这个零件的,因为在他眼中,这种零件,也就是穷人们,就像是地上的草,他自己就会长出来!”
周围一片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有个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瑞克已经完全进入了状态,他继续滔滔不绝的演讲着,从他那声嘶力竭的呐喊声中,源源不断的抒发着自己的愤怒,舒服着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不满!
“更可气的是,那些一切的剥削者,他们依靠祖上传下来的,或者是曾经出海靠劫掠他人获得财富后,开始了对他人的剥削,他们将这些人的贫穷,归结于被剥削者的懒惰。
自己,却成天花天酒地。
活不下去的穷人们,开始反抗起他们,要求增加工资,减少工时,却被他们骂做懒鬼,骂他们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蠢货!
有的人想要用战斗解决他们,却被他们骂作为山贼,是该被处以极刑的海贼,在这种情况下,活不下去的可怜人在绝境处获得了可以活下去的物资后,干脆破罐子破摔,自甘堕落,泯灭心中最后的良知,出海成为一个彻底的海贼。
同志们啊,这是多么让人痛心的啊,你瞧瞧,那么多的穷苦人,可怜人,他们在剥削者这边,根本活下去,所以他们就要动起来,起来抗争,反抗压迫,他们没有错。
他们只是活下去,他们又有什么错!
可是,在敌人的污蔑下,在剥削者的痛斥下,他们逐渐丧失了良心,成为了真正的海贼,成为了我们的敌人。
这是多么令人痛心的事情啊!”
瑞克嘶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