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正清带着兵马和弟子,一路不曾休息,直至临渊谷,士兵也不知道此行的目的。
“大人,咱们不是去打扫战场吗?怎么往临渊谷走啊?”
“少说话,到了你就知道了。”
再到临渊谷,眼前景象惊呆了众人。前些日子养正清带着部队偷袭临渊谷时,那里还只有枯木白帐和瘦马。如今,那里竟然建起了一座规模不小的宫殿,从远处看,上方笼罩着黑色雾气。众人下马走在殿外车马道上,阴森恐怖的邪风和腥臭的腐烂味道,让人不寒而栗,隐约还能听到什么在某处涌动翻腾。
“你们在这等着,我进去一趟。”养正清轻声吩咐弟子,“看好这些人,别让他们乱跑。”转头往宫殿里去了。士兵在外面休息,坐立不安,难以定神。
养正清走进宫殿,两侧站了两排卫兵,披着黑袍站在暗影中。宫殿内部没有颜色装饰,甚至没有烛火灯光,空旷的内室,只有几根盘龙柱立在殿内。行数百步,有一陡阶,阶上一人稳居在王座,看不清面容体魄,只觉威严窒息。呼吸声轰隆,回荡在殿中。身后壁画,画尽了世间奸佞邪祟、魑魅魍魉。
“我们尽力了。”
“这次带来多少人。”
“三四十人。”
“带进来。”
民兵和弟子走进大殿,身体不住的哆嗦,几个胆子小的直接把兵器掉在地上,声音惊扰了两旁的卫兵,包围之势,一步步向他们逼近,就等着阶上人的命令。
“动手吧。”阶上人下令,语气没有感情,像是在指挥牲畜。
“等等!我徒弟也在里面!”养正清呼救,让卫兵停手,但没有一点作用。
卫兵脱去袍子,露出的不是肌肉,而是一根根白骨。围困的人个个瞪大眼睛、张大嘴巴,不知所措。骨架突然一起扑上去,锋利的骨爪撕裂身体的每一块肌肤,鲜血从各处迸发,滋润着每一根白骨,变的如玉般莹润,如剑般锋利。瞬间活生生的人身上再无一点血肉,就算是世间一等一的屠宰高手也未必剔的如此干净。
阶上人从椅子上站起,飞落至尸堆旁,这人身高体长,黑袍宽大,如幽魂一般轻盈,挥舞着残袖,嘴中念念有词。养正清虽然已经送了不少人过来,但还是第一次亲临这种场面。看着他的背影,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和压迫感笼罩在他的周围,听着诡异的咒语,养正清迷离了,呆滞在原地。
在咒语的作用下,白骨竟然站起来了,没有意识,没有思想,只是一具能动的尸体。
“只是变成骨头而已,他们还是你的弟子。”
“徒弟!徒弟!”养正清虽然已经分辨不出,还是一个个敲打着骨架,但没有任何回应。“我送来这么多人,到头来只有这些烂骨头吗?”
“你只需要做你该做的,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
“我们这几天就走了,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幽灵听养正清的语气好像有些不相信自己的实力,便一把抓住他的衣领,飞到大殿后方的暗殿中,有十个黑袍幽灵在原地候命,养正清走到身旁,用剑戳了戳,竟然有血有肉。
“古智?”养正清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的眼睛,“原来他早就。。。”
“你再看看这位。”
“这?这不可能?”养正清拨开袍帽,眼前这人竟是自己死去多年的师弟。
幽兰派上任掌门养丰泽膝下有一子养储,但其资质平平,难堪重用,遂收七个江湖流浪孩童为门派亲徒。其中养修竹天资聪慧,机敏过人,最受掌门爱护,很早就被认为是养丰泽的接班人。
养储和修竹虽然关系不错,甚至视彼此为知己,但不满父亲的安排,想证明自己,于是为了修炼禁术,闯入幽兰派养蛊的禁地,被千万毒虫啃噬,被发现时尸体已经千疮百孔,不成样子。由于被毒素侵蚀,本该用烈火炼化,但养丰泽心中愧于其子,想留其全尸。
如今养储出现在养正清面前,且身体完好,着实让他大吃一惊。
“我师兄早就知道了?”
“不然他会这么卖力吗?”幽灵戏谑的说,“我们是互取所需。”
养正清思索了一会,转头就往殿外走。
“回去告诉养修竹,不用你们做什么,只要能让他们懈怠下来就够了。”
风岚城,竹林山庄。
“师兄,你早就知道他们是什么吗?”
“废话!”
“没有别的办法了!”养修竹语气也暴躁起来。
“就为了救一个死人?”养正清不解。
养修竹语塞。
“那就是一群恶鬼,凭什么相信他们?”养正清拍着桌子质问修竹。
“难道相信朝廷?相信公门氏?再相信他们我们就要成奴隶了!”
养正清也沉默了一会,
“师兄,那些白骨不会和你讲道理。他们就算攻破了所有城池,这个世界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到那时候,我们就算想做些什么也难有作为了。”
养修竹拍拍正清肩膀,“相信我,我有计划,先听我的。”
两人面色凝重,在屋内再没发一言。
“长老,如今大敌已退,城主之位必须您来坐。”苇刃青央求剑圣揽下重任。
“前年在村里养了几只鸡,管理它们几个就够让我头疼了,这方面我是真没造诣,还是你们年轻人来吧。”
这时,嘶风马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嚷着要劈了白彻,苇刃青上前安抚,半天才缓过来。
“白彻已经撤走了。”
“下次我肯定活劈了他!”
对于剑客,当再拿起剑都成了奢望时,恐怕十有八九都会失去对于生活的希望,但从走进屋里的纵云鸮脸上,几乎看不出任何悲伤和怨恨。
“是我自己技不如人,反倒害得你差点丧命。”
“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苇刃青和由一听得浑身鸡皮疙瘩
“知道你们两个关系好,别在这恶心我们了。”苇刃青打趣,“纵云鸮,嘶风马,等幽兰派的人走了,风岚城就交给你们两个看管了。”
“啥?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我们两个哪有能力管理城池,而且师父的一生心血都倾注在此,这等大事只有您二位能堪此重任。”纵云鸮震惊的看着苇刃青。
“少废话,我爹告诉我,他不在就听你们两个的。你们的能力连我爹都认可,管理城池当然不在话下。别推辞了!”
鸮马二人只得接下城主之位,发誓与城共存亡。三人终于久违的笑脸灿烂。
“先别高兴的太早,你们几个还得再去一趟白临城。”苇刃由一打断了笑声
“什么?人家刚走,现在找他干嘛?伤口上撒盐吗?”纵云鸮疑惑。
“我去!我非得劈了他!”嘶风马回头找刀。
“我让你们去赔礼道歉!”
“凭什么?不去!”苇刃青愤怒不已。
“青儿,风岚城终归是公门皇土,不与白彻讲和,未来风岚城还要经受劫难。这么多年过去,上一辈人的矛盾,就别留在后代了。你们备些厚礼,主动退步,我想他们不会不给面子。”
苇刃青思考了一会,觉得有点道理,“行,我们去,可万一他……”
“没事,他如果不领情,就把这个亮给他。”剑圣从怀中掏出一块骨牌来,上面刻着两字。
“妖鬼”
“叫人准备宴席,庆贺两位新城主登位,一方面也该送幽兰派返程了。”苇刃由一运筹帷幄。
养修竹和正清在房内,气氛十分尴尬,忽然推门进来一个女人。
“师兄,他们要过来请你吃饭。”养听春摘去农妇的帽子。
“师妹,不是不让你掺和这些事吗?”养正清接过听春的帽子,掸去上面的草木灰,他只有和师妹说话时才会温柔一点,看起来像个慈父一样。
“是我让她去的。师妹,你还是继续潜伏,外面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准暴露身份。”
“师兄,我天天在那鬼地方无聊死了,给我找点别的事做吧!”
“那你就先回平墨峡,我们办完这边的事就追上你。”养正清劝说师妹先离开这地方,毕竟他见识过白骨卫兵的威力,不想让她蹚这趟浑水。
“那算了,自己回去更无聊。”养听春显得有些失望,转身往门外去了。
养正清将帽子一把扔向修竹,嘴中叫骂,“你让她掺和进来干什么?你没见过那帮鬼怪,我见过!到时候事态失控了,只凭你我根本无力挽救!”
“如今国运衰落,总要有人点第一把火,总要有人做出牺牲!”
养正清觉得不可思议,平日里最有主意,最有担当的大师兄,如今竟然变成这样,“你把师妹当作祭品?”
“相信我!其他什么都不要问!”养修竹不耐烦了,摔门而去,正碰上了送来邀约的纵云鸮。
“二位这是?”纵云鸮右臂吊在胸前,缠着药布,离着老远就听到了两人的吵骂声。
“没事没事。知道你受了伤,我们幽兰派还没来得及看望你,反而你先到了,真是惭愧。”
“轻微伤痛,何足让掌门挂念。今日来烦扰,是宴请掌门到会客堂,公子青生性不羁,不愿做城主拘束一方,便将城主之位让与我兄弟二人,日后还需幽兰派的鼎力相助!”
“你兄弟二人皆是武林豪杰,有你们在风岚城定会日益昌盛!宴席定于何日,我派定当送上贺礼。”
“多谢掌门,就在后天。我们静候掌门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