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敲响了秦娘子的门,“阿娘你睡了吗?我盛了汤,要不要一起喝?”
门吱呀一声打开,秦娘子撩开门帘,接过宋九思手上的托盘,嗔怪道,“你这孩子,进娘这里还敲什么门,外头那么冷,赶紧进来捂捂。”
秦娘子房里早就生了炭盆,热碳烧得正红火,发出噼啪作响的声音。
屋子里头暖融融的,一进门便觉得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秦娘子将托盘放在炕上的小桌子上。
宋九思在炕边落座,秦娘子一把拉过她的手,“你这孩子,手这么冰,赶紧烤烤火。”
宋九思一边烤火,秦娘子将汤喂给她喝。酸辣的鸭汤,一入口中就激起了食欲。
鸭肉炖得绵软入味,轻轻一夹就骨肉分离,酸味和辣味中和的恰到好处。
因为是养了许久的家鸭子,回味中还带着一股清甜。一小碗汤,不多会儿就喝尽了。
见宋九思喝的香甜,秦娘子也不自觉笑起来。
“这汤炖的入味吧,娘整整炖了两个多时辰呢!”
宋九思吃完后一抹嘴,竖起大拇指道,“好喝!还是娘的手艺高。”
“对了,你娘跟你说件事”,秦娘子神神秘秘,脸带笑意,“那彭记小馆,倒闭了!”
“这么快?”宋九思有些惊讶,还以为他们能坚持多久呢,果然这赔本的买卖不好做呀!
“我早说了,那彭记小馆不成什么气候,娘还一直忧心来着,现如今你心里可放心了?”宋九思故意打趣道。
秦娘子有些脸红,“娘第一次遇这事,可不是要慌张嘛。幸好我家九儿聪慧,又是给娘出主意,又是给娘做新菜。”
“这才让娘渡过了难关!”
宋九思倒在秦娘子怀里撒娇,“我这么聪慧,肯定是像娘。”
秦娘子抱着宋九思笑的合不拢嘴,“就你这小嘴跟抹了蜜一样,就会哄娘开心。”
母女俩笑闹了一番,秦娘子开口道,“还有件事得跟你说。”
秦娘子说完这句话,咬了咬嘴唇,像是有些犹豫似的,“说出来你可别笑话。”
宋九思来了好奇心,“娘,你说我保证不笑话你。”
“哎呀,不是我的事,是你春花婶子的事情”,秦娘子拿手掩着嘴笑,“这可是好事情!”
宋九思脑中突然电光火石,怕不是那件事情吧!
“你春花婶子要成亲啦!她要嫁的人你也认识,就是经常来咱们铺子吃饭的那个邓郎君。上回你小舅舅来闹事,他还帮了我们呢。”
果然如此,宋九思抿嘴一笑,这月老牵红线啊,总是能一牵一个准,有缘人是怎么都能走到一起的。
宋九思看着并不惊讶的样子,秦娘子来了疑问,“这事你早知道了?”
“也不是,我就是瞧这春花婶和邓郎君,挺般配的。没想到他们二人真走在了一起。”
秦娘子也是十分感慨,“你春花婶子命苦,小豆丁还小的时候,他爹就去了。”
“听说邓郎君也是一样,先头的那个媳妇儿,刚成亲没多久,就难产去了。邓郎君因为伤心,后头就一直没再娶。”
真是两个苦命人啊!
“他们二人都不是头次嫁娶,你春花婶子本想简单办办就行。可邓郎君不愿意委屈了她,还是想摆几桌热闹热闹,想着请你做掌勺,九儿你怎么说?”
“我当然好啦,只是这日子定在何时?”
“说是过完年开春时,那时候天气也暖和起来了,好办喜事。”
宋九思高高兴兴地应了,冬日里蔬菜瓜果都少,还是开春好,到时候新菜上来了,就可以大展身手了!
上京城平南侯府。
在路上奔波了三天两夜的赵黎面如土色,从马背上下来时,双腿一软几乎跪在地上。
一方面是昼夜兼程,路上实在疲累。另一方面是因为他看见了站在府门前,手里攥着马鞭的亲爹赵子雄。
赵侯爷是曾经带过兵打过仗,真真切切见过血的将军。
他一发火,整个飞虎营都要抖上一抖,一双虎目圆睁,能将新入营的将士吓得腿软。
整个上京城当中,怕他的人不少,最怕他的人,其中最怕他的人,就有他亲生儿子赵黎。
见赵黎跌倒,赵府的老管家赶紧来扶,赵黎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站起来。
一条粗壮的马鞭就打在地上,门口的青石砖顿时裂了好几条缝。
“放开!今日我看谁敢护着这个逆子!”
管家被吓得一哆嗦,连连后退。
没了人遮挡在身前,赵黎结结实实地挨了几鞭,身上厚重的衣裳顿时裂开,簇红的鲜血从狭长的伤口中渗出来。
鞭子打在身上先是火辣辣的疼,然后是针扎一般密密麻麻的疼痛在伤口处散开。
被打了三四鞭子,他额头冷汗跟水一样流,里衣都湿透了贴在身上。
鞭子上居然浸了盐水!
“爹,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赵黎满地打滚,却无处可逃,躲不开落过来的鞭子。
“侯爷,你是要打死黎儿吗?那干脆将我也一并打死,免得留我一个无用妇人,忍受这丧子之痛。”
一个身材圆润的贵妇人急匆匆从府内赶来,后头跟着一大帮丫鬟仆妇,一见到倒在地上打滚的赵黎,心疼得眼泪直流,恨不得以身相替。
她冲到赵侯爷面前拦住他挥鞭子的手,“侯爷您就开开恩,黎儿他身子骨弱,再这么打下去就不成了啊。”
温氏哭得梨花带雨,“黎儿是我膝下唯一一根独苗,生下来时就三病五灾猫儿似的,一顿汤药一顿饭地喂大。好不容易长大了,如今你还要将他打死吗?”
“他十八岁了,文不成武不就,在外头鬼混闹得给书院开除了。这样的儿子,还不如打死的好,免得堕坏我赵家门楣。”
赵侯爷犹不解气,一把将温氏推开,准备继续。
却只听见拐杖落地的声音,“你想打死他,不如先打死我!”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匆匆忙忙赶来,一把将孙子护在身后,“赵子雄,我人老了没用,留在府里也是碍你的眼,你干脆将我和黎儿一起打死得了!”
赵子雄一脸无奈,“娘,你怎么来了?你这是做什么?你可知道这孽畜在外头做了什么事?”
“无论做了什么,也不能这么打孩子。那外头的人诡计多端,咱们家黎儿生性纯善,即便是做了错事,那也定然是外头的人哄骗去的。”
“他在书院又是逃学,又是欺负同窗,还在外头酒楼闹事,打砸人家的铺子,轻薄良家女子。这桩桩件件,罄竹难书!我只打这畜生一顿,算是便宜他的。”
“什么金贵铺子,砸了赔钱不就是了。”
“还有那麓山书院,我早就说过别将咱们家黎儿送去,那是什么犄角旮旯的偏远地方。依我看,不去还好,在京中请几位先生到府里教习不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