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百川笑着道，“这我倒是不知道，毕竟我还未曾领教过世子说一不二的风范，约摸着是家学渊源，尊亲言传身教吧。”
话中尽是讽刺，赵黎就算再笨也听懂了。他气得脸都是猪肝色，不管不顾地就对杨百川出手了，一拳往他面中袭去。
这一拳气势十足，带起的罡风凌冽，杨百川却不闪不避，只轻飘飘地展开了手中的折扇。
折扇往拳头上一撞，迸发出强烈的碰撞声。
他又收起折扇，灵活地绕到赵黎的虎口处轻轻一点，赵黎顿觉手臂酸麻，一时间竟动弹不得，右臂软绵绵地垂了下来。
杨百川收起脸上的笑容，“诸位若是来吃饭的，我们一品锅开门欢迎，可若是来找茬的，就别怪我不客气！”
关熙文快步向前，在赵黎右臂上轻点了几下穴位，赵黎才觉得手上的酸麻渐渐消失。
接二连三在同一个人手上吃瘪，赵黎自觉丢了大脸，鼻孔张得粗大，他今日非得在什么地方找回场子不可。
他环视大堂一周，看向正踩着欢快节拍唱歌的玛柯，他心一狠，拨开圆台边看歌舞的人群，飞身到了玛柯跳舞的圆台中央，一把拉住玛柯的手臂就往自己怀里带。
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关熙文连阻止的话都来不及说出口，这蠢货！
杨百川紧随而上，在大堂中央和赵黎交起手来，边上的食客被吓得抱头乱窜，酒楼大乱。
宋九思闻讯而来，见几个面生的人在酒楼闹事，气得抿紧了唇，吩咐小云，“拿大棒子和菜刀来。”
小云也气势汹汹，第一次见这么不要脸的，来酒楼又是打人又是轻薄女子的登徒子。
还未到一盏茶的时间，赵黎就被杨百川反手扣在了圆台上，脸紧紧地贴着地面，额头俱是冷汗，露出痛苦的表情。
关熙文见状不妙，准备上前帮衬。他虽然早就恼了赵黎这个纨绔，但自家和赵家是世交，总不能看着他在外人手中吃亏。
即使是手里捏着一个人，杨百川对上关熙文还是不落下风。两人来回之间过了几百招，仍没有分出胜负。
自己从小跟着祖父习武，从未有一日懈怠，还是第一次遇见能和自己打成平手的人。
但对方明显越战越勇，而自己却后继无力，按照这个趋势下去，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这么打下去也不是办法，关熙文紧急叫停，“我认输了，赵黎犯的错，我替他给你道歉。”
杨百川也收回手，但另一只手松开赵黎后，又换成了脚踩着他的肩膀，“被冒犯的人可不是我，您的道歉对象错了。”
杨百川得理不饶人，关熙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深吸口气，对着玛柯道，“冒犯女郎，实属过分，望女郎大人有大量，不跟我们计较。”
关熙文自认为低头道歉了，可对面的女子却理也不理。
只有宋九思注意到玛柯脸颊煞白，整个人不住地发抖，牙齿上下磕碰着，她双手捂着脑袋，仿佛想起来了什么恐怖回忆。
宋九思觉得不对，蹭蹭蹭地跑上圆台，一把抱住了玛柯，“没事了，没事了，我在。”
玛柯眼神麻木，一双眼睛却死盯着被赵黎碰过的手臂，宋九思心细，注意到了玛柯的视线，她从怀里掏出手绢子给玛柯擦手，“没事了，我们擦干净。”
“小云，快把玛柯带到后头去，去请莫大夫来一趟。”
小云着急地从宋九思手中接过玛柯，她力气大，一下就将脸色煞白，几乎要昏迷的玛柯抱了起来，小跑着往后头去。
赵黎痛倒是不痛，只是在那么多双围观食客的眼睛下被人踩在脚下，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偏偏打也打不过，挣又挣不脱，赵黎干脆闭上眼睛，破罐子破摔。
宋九思看了看在地上装死的男人，又看着对面那个自以为纡尊降贵，道歉了就没事的同伙，咬牙切齿道，“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要捕快干嘛？”
“我也去你家的铺子打砸东西，轻薄你的亲眷，再吓走你的客人。然后清飘飘扔下一句抱歉，这事情就结束了？”
宋九思气势十足的质问，让关熙文瞠目结舌，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杨百川同仇敌忾，脚下的力度又加大了几分，赵黎被踩得嗷嗷叫。
关熙文很是无奈，“那你要如何？”
宋九思想起玛柯的惨状，恨不得当场打死赵黎。
但她也知道，在这个封建的年代，一个世家贵子对一个身份低微的女姬动手动脚，还不至于到要下大狱的地步。
“给我的妹妹赔礼道歉，再赔偿一千两银子。”
关熙文目瞪口呆，一千两？
这女人怕不是疯了，果然是商户人家眼皮子浅，只知道眼前的这点子利益，不知道结交长远的关系。
他皱着眉头有几分轻蔑道，“就这么些东西，何至于要一千两？”
“楼里摔坏的桌椅板凳，锅子餐具不要钱？刚刚逃走的几桌客人还没结账，这不是钱？”
“我家丫头被你们吓出病来了，看病抓药不要钱？病好以后不要补身体？总得买些人参鹿茸的来吃吃吧。”
“还有，我家丫头原本是表演舞蹈的，这楼里的客人好多都是因为她来的呢！现如今她病了跳不了舞，我这客人就少了，你得赔偿我这差价……”
宋九思掰着手指头一桩桩一件件地算账，接连说了七八件要赔偿的事情，关熙文被他这么一带，竟觉得赔一千两好像也有些道理。
只是关熙文一向在上京城是被捧惯了的，到了这青阳县，居然还有人敢不给他面子。
他心里十分不痛快，讽刺道：“还真是商户出身，就知道钱财银子，满身的铜臭味。”
杨百川见他言语带刺，气得上前就要骂他，却被宋九思拦住。
“人生在世，吃不要钱？穿不要钱？若你真的视金钱如粪土，就痛快点把赔偿款给了，少在这磨磨蹭蹭。”
“除非”，她上下扫视了关熙文一眼，“是你穿得人模狗样的，口袋里却空空如也！是个一分钱都没有的穷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