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正是徐见山担心的事情,他背着手思索了一番,“影二,你回县衙去找人手支援。”
“剩下的人原地待命,咱们天黑后进村。”
“是。”
山里的夜晚十分的冷寂,滴水成冰的温度里,一行人等了将近一整天。
一阵山风吹过,宋九思觉得整个身子都快僵硬了,她将手放到嘴前,呼出一口热气暖和一下手心。
冰冷的身上突然落下一件带着体温的披风,她回过头一看,徐见山正穿着单薄的玄色衣裳负手站在寒风当中,月光清冷冷的照在他的身上,仿佛下一秒他就要乘风欲飞。
“大人,您身体不好,这衣裳你还是自己穿吧”,宋九思想将身下的披风脱下来还给他,却被徐见山阻止,“女孩子家年轻时受冷,日后可就难熬了。我好歹还是个大男人。”
宋九思抚摸着身上披风柔软的绒毛,心也不自觉的暖洋洋起来。
徐见山见宋九思系紧了披风带子,脸上不自觉烧起来。
他看了看影子的倾斜角度,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手一挥,“出发吧,影一前面,影三断后,其他人小心。”
更深露重,罗石村里人静灯歇,只余下几点星火灯光。
影卫悄无声息地潜入,在屋檐上轻巧起落跳跃,搜查完全村的房子后,终于锁定了一个可疑的地方。
那个地方虽然是晚间,仍然亮着烛火,门口还有两个壮汉看守着。
凌晨时分是最困倦的时候,为了防止打瞌睡,两个看守对坐喝着烈酒提神。
一口烟锅子一口烈酒,再加上冷风的吹灌,这是无论如何也合不上眼睛了。
“马爷,这人牙子怎么还没到?往日不都是这个点?”
络腮胡看了一眼天色,心里也有些焦急,“是啊,往日里都是这个时间。”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最近官府盘查得紧,会不会是闻到什么风声,把人给抓了吧。”
“再等等,若是凌晨还没来,你就去喊小八进城看看情况。”
影三和影一对视一眼,影一做了个手势,意思是一人对付一个。
影三点头,两人悄悄绕到看守身后,影三一个手刀砍向络腮胡子的后颈,影一立刻紧随其上,也放倒了另一个。
关着孩子的房子大门是上了锁的,影三掏出削铁如泥的佩刀,一下将大锁砍断。
门轻轻地被推开,影一掏出随身的火折子点燃,两个人试探着往房内摸去。
宋修远站在门后,举起了一根椅子腿,心里扑通扑通直跳。
外头两个人贩子的话他早就偷听见了,来买人的人牙子就快到了,若是被倒卖到外地,这天大地大,徐大人和姐姐就是再有神通,也找不回他们了。
能不能再回青阳县,可不好说!
不管了,总不能坐以待毙,还是放手一搏!若是趁其不备打倒一个,趁乱逃跑进山里,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棍子带着风呼啸而来,影三察觉空气中流动的气流,多年练就的直觉让他侧身躲过,影一反应更快,一下就往偷袭人的地方掐去。
宋修远只觉得胳膊一阵剧痛,随后就是无法呼吸的窒息感觉,喉咙当中发出咯咯的破碎声音。
影一直觉不对,手下的感觉不像是成年男子,糟糕!
他赶紧收回攻势,宋修远骤然获得生机,咳嗽得几欲呕吐。
“影三,住手!”
影一捡起掉落的火折子吹亮,这才发现刚刚攻击的是宋修远。
屋子里头,蓉儿带着孩子们紧紧地依偎在一起,躲在远远的角落当中,捂着嘴尽量控制住不发出声音。
影一伸手去扶起宋修远,一脸懊恼愧疚,徐见山宋九思紧随而来,宋九思一眼就看见了难受得不行的远儿,连忙上前扶住。
“属下该死”,影一跪地向徐见山请罪。徐见山面色冷凝,“回去再说。”
“大人,我没事”,宋修远嗓音嘶哑,但还是为影一求情,看着他的确是没有大事的样子,宋九思才稍微放松下来。
“大人,被抓来的七个孩子都在这里了”,影三快速清点过人数之后,向徐见山汇报。
“好,尽快撤退。”
一行人每人抓住一个小孩的手,往来时的路线撤回。
小八拎着食盒来送饭,还没进院子就察觉不对,地上两个人影倒地。
他扔下食盒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从嘴里发出凄厉的口哨声。
“敌人进村!”
原本沉寂的村庄纷纷亮起了灯火,正在沉睡的人翻身起床,利落地翻出藏在家里的菜刀,锄头,往藏小孩的地方跑去。
点亮的灯火如同长龙一般,星星点点地往这边汇集,影一影三一看急了,这村里起码得有百余人。
“主子,您带着宋娘子和小孩先走,我和影三断后。”
影三和影一对上过来的十几个人,开始故意拖延他们的脚步,给徐见山争取时间。
徐见山也明白刻不容缓,他将手里的火折子吹灭,立刻拉上众人以最快的速度奔跑。
可因为夜色太浓,又不熟悉地势,在还没出村的地方被赶上了。
拿着锄头镰刀的壮汉个个虎视眈眈,越来越近,徐见山把宋九思前一推,“你带着远儿他们几个先走,我来断后。”
宋九思只来得及回头张望一眼,他俊秀的眉眼就瞬间远离了视线。
徐见山背过身,转头迎上了敌人。
宋九思记性好,一路带着小孩往刚刚来时藏身的山路上走。
山上少有人烟,两边尽是荆棘和尖刺灌木,脸上手上被刮得血迹斑斑,脚尖也被石子划破,心脏跳得快要蹦出嗓子眼。
但不能停下,不能停下,敌人就在身后!
小孩体力不好,跑得慢,可他们也知道情况,只闷着头往前逃跑。
一个小女孩体力不支,被一个突出土包绊了一下,摔倒在地,宋九思伸手拉她。
身后的一个壮实妇人一把就扭住了小女孩的另一边手臂,宋九思伸手推她没推动,反被妇人一把捏住。
另一个铁塔般的壮汉在下一瞬间赶到,手中的弯刀寒光闪闪,往小女孩的头上落去。
刀锋逼近面庞,宋九思一咬牙,将女孩抱在怀里,反身将不容易受伤的后背对准了他,只来得及闭上了眼睛……
“阿姐!小心”,耳边是远儿撕心裂肺的惨叫。
预想当中的疼痛没有出现,呼啸的风声中,只听见男子闷哼一声,她落进了一个温柔的怀抱中,清淡的药香弥漫了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