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壳是甜脆的糖壳，一咬咔吱地碎了一嘴透明的糖片，里头是饱满红艳的山楂。
何双儿往日是不吃这酸涩的山楂，糖壳与山楂同吃，却有着酸甜可口的味道。
何双儿眼睛亮晶晶的，吃完一个又夹了第二个，满脸写着好吃二字。
“掌柜的，你心思真是奇巧，怎么能做这么多新鲜又好吃的吃食”，岳书影尝了一个，也是不住地夸赞。
“各位满意就好”，宋九思收了托盘出去，却在出屏风时隐约听见了“徐大人”三字。
王薇薇看见宋九思，就想起之前宋九思与徐大人并肩站在柜台的场景，真真是一双璧人。
电光火石之间，她直起身子，想起那日在自家郊外庄子宴请徐大人的事情。
那日赏花宴中途，荀娇与她的嫡母突然离席，连带着荀家两个女儿也面色恹恹。
众夫人私下都议论纷纷，猜测出了什么事。
王薇薇知道得更多，她知道母亲自赏花宴后就心神不宁，园子里原本侍弄花草的一个小丫鬟不见了。
男客那边，听说徐大人也是中途离场，这些线索细碎，她略有所感，但又串不起来，
她猜测着说起了赏花宴的事情，“二位姐姐，你们还记不记得当日赏花宴上荀家的怪事。我觉得这荀娇的事情，怕是与徐大人有关。”
王薇薇声音放得低，可在屏风外头的宋九思还是听见了。
不知为何，她听了徐见山的事，就不自觉停住了脚步。
岳书影心思细腻，一把捂了她的嘴，鬓上的步摇微微摇晃，“慎言。”
王薇薇花容失色，往徐见山的方向瞥了一眼，连忙收了声。
宋九思这才拿着托盘离开，赏花宴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徐见山又和荀家有什么事情。
她往徐见山坐的茶座看去，今日他选的是柜台附近的位置，雨水滴答打在雕花木窗。
察觉到宋九思的视线，他抬头望了过来，微微一笑。
“娘子，娘子，夫人让我跟你说一声，参加考核的人来了……”
小云气喘吁吁地从门外跑进来，宋九思卸了身上的围裙，和半夏玉竹两人交代了几句，就往徐见山的方向去。
“大人稍坐，酒楼有点事情，我回家一趟。”
“酒楼有何事？我可以同去吗？”
宋九思惊讶得很，她没想到徐见山会想要跟去。
小云在一旁催得急，她心一横，“是招工考核的事情，大人若是能来掌掌眼，那自然是极好的。”
原本的两人队伍变成了三人，小云远远地坠在后头，徐见山与宋九思并肩走着。
二人之间离得太近，她肩上的披帛在风的吹拂下，不时地流连在他的衣袖边缘。
徐见山将雨伞向宋九思的一边倾斜，雨水自纸伞边缘垂落连成珠线，将伞下与伞外隔离成两个世界。
徐见山面色沉静，心却跳得快要爆炸了，她梳头的桂花油香味一直在他鼻尖环绕，乌云似的发丝偶尔有一两丛飘荡起来，似乎到了他的脸边，刺挠着他的心。
仿佛过了一万年，又好像只有一瞬间，能望见她家小院了。
徐见山在她家院子前停住了脚步，“到了。”
宋九思回答后感觉不对，“我还未说我家在何处，大人是怎么知道的？”
对上宋九思询问的目光，徐见山瞬间失语，“我……”
宋九思原本想追问，小云的催促声传来打断了她，“娘子，咱们进去吧。”
院子屋檐下人头攒动，却几乎没有人说话，有几个和秦娘子相熟的后生正壮着胆子搭话。
秦娘子招呼着村里人喝茶，给人抓花生糖块吃。
见了宋九思过来，后头居然还跟着个徐见山，秦娘子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放了，刚要行礼便被拦住，徐见山摇头示意秦娘子不要说。
秦娘子看着院子各式各样或好奇或疑惑的眼神，硬生生地将脱口而出的“徐大人”三字憋了回去，改称“徐掌柜”。
原来是和宋九思一起做生意的掌柜，好一个俊秀的郎君。
宋九思先将名册拿出来核对，“念到名字的上前一步。”
“宋强。”
“这里。”
“宋世杰。”
“来了。”
名单上一共23人，实到23人。男子占了多数，只有一个面黄肌瘦的女郎站在角落。
宋九思对她有印象，好像是叫宋大丫。她家有姐妹三个，她是老大，剩下两个分别叫二丫三丫。
她娘杨氏因为一口气生了三个丫头，被家里婆婆欺负得抬不起头来，但好歹丈夫宋大海是个老实人，日子勉勉强强还算能过得下去。
可天有不测风云，年前她丈夫宋大海在打短工时出了事，就这么撇下孤儿寡母去了。
出殡那天，杨氏险些没跟着宋大海一起去了。
她婆母骂她克夫，是个下不出蛋的鸡，害死了自己儿子。
由着小叔子将她家的田产屋子占了，母女三人被赶了出来，如今在村后头的一间破屋里栖身。
“念到名字的人进堂屋，剩下的原地等待。”
宋九思请徐见山进堂屋上座，徐见山坚持坐在一旁，“我是来围观的，可不能喧宾夺主。”
宋九思见状也不谦让了，考核要紧。
人进来，先让他们做自我介绍，年龄，叫什么名字，擅长什么事情。
家中人口情况，识不识字，然后又问了些算术和考察题。
接连面试了许多个，只有几个还算镇定的，其余的不是见了徐大人两股战战，就是回答问题木讷呆板。
宋九思叹了口气，又叫了最后几个进来。
几人站成一排，其中就有宋大丫，她虽神色紧张，可回答问题还算条理分明，尤其是考察突发意外的题，处理得很有几分急智。
宋九思在她的名字上圈了圈。
“你个丫头片子，还好意思来酒楼招工，你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雨越下越大了，屋檐下能站的就这几个地方，说话的是宋大丫大伯家的堂哥宋进宝，他边说话还边动手推人。
宋大丫被推了个趔趄，她望向总是欺负自己的堂哥，心里虽害怕，但还是昂着头，“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