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船老大霍山说，昨日白天他之所以和那张嫂子说话。是因为那张嫂子说，想在青阳县偷偷下船，请他支开她相公一段时间。”
“那霍老大是个机灵的，想着若是帮了她的忙，等会走脱了媳妇，那张宁定要找他算账，于是不肯应下。”
“霍山还说，昨日夜里他在张氏夫妇二人船舱外头停留，是因为夜里巡船的时候，听见里头有争吵声和砸东西声。”
“因着白日里张嫂子跟他说下船的事情，他觉得心里头有疑问。本想进去查看，那张宁却说无事，只是他夫人失手摔了茶碗，两人吵了几句嘴。他没在意，就走开了。”
“还有一个线索，就是…”徐无邪罕见地支支吾吾起来。
“就是有好几个妇人都说，那张嫂子看起来不像个良家女子，平日里和船上的伙计也是眉来眼去的。”
这案发现场四个人中的三个都死了，唯一的线索都落在了那张嫂子身上。
“那女子醒了没？”
“还未，医馆的大夫说她虽中毒不深，可是因她腹中有孩子，不敢下猛药。如今只是吊着命呢。”
“无邪，去请你师父来诊治。”
江上风凉，又忙活了大半日，徐见山觉着有些乏力，站着打了个寒颤。
他本就没好全，如今是强撑着出来行走，徐无邪担心得很，“这案子一时半会儿也查不清楚，哥哥先回府去吧。今夜我在这守着。”
徐见山自从知道自己能养好之后，如今也是惜命，听话回府去了。
徐无邪叫人去请师父过来，顺便给宋九思送口信。
说是找到了霍老大，他没什么事，什么嫌疑人的就自动略过了，免得让她担心。
收了无邪的口信，莫潇潇骂骂咧咧地往外去，“徐见山这小子，把我当成他家府医使唤呢，我又不是吴庸小子。”
宋九思心细，这夜里一去，怕是干活累了也没东西垫吧肚子，她给莫潇潇揣上一包点心。
莫潇潇这才眉开眼笑，捏了捏宋九思的小脸。
“还是九思招人疼，比那徐小子好多了。”
“明日你做锅子，我定来吃，可千万要等我回来再吃。”
莫潇潇医术高明，为人又潇洒大方，宋九思也挺喜欢她的，于是一口应下，目送她出了茶坊。
这么一折腾，眼看就到茶坊关门的时间了。
三娘人小，今日又高兴地耍了一整天，耗尽了精力，早在院子厢房里迷迷瞪瞪起来了。
她把人抱上榻，给盖了个厚厚的棉花被子。
又摸了摸三娘的手脚，发现是热热乎乎一点也不冷，才放下心来。
“玉竹，你回去和娘亲说，三娘睡着了不好挪动，今晚我就睡在这里陪她，让娘亲别担心。”
半夏和小云不放心，硬是留在这里陪她。
这样也好，两间厢房，她们二人一间，自己陪三娘睡一间。
宋九思带着她躺在榻上，月凉如水，被子是秦娘子前两日刚晒过的，散发着一股太阳的香味。
她轻轻拍着三娘的肚子，三娘虽乖巧听话，可她自小没离开过父亲身边，到了晚上，也有些紧张不安。
好不容易哄着她吃了药，又讲了个睡前故事哄她，小人躺在床上呼吸渐渐绵长。
她拍着拍着也有了睡意，就这么睡着了。
徐见山到了府门口，却停在那没有进去，吉祥跪坐在他的身旁，见他迟迟不下车，询问道，“主子，怎么了？”
徐见山摸了摸扁扁的肚子笑了，“有些饿了。”
吉祥乐开了花，因着中毒又体弱的缘故，主子总是胃口不好，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说要吃点宵夜。
这莫大夫的医术果然神了！
这一刻徐见山才真切地感受到，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自己的身体正在日益好转。
小厨房里送来了宵夜，是一碗精致的鸡丝面，并着一碟子热乎的桂花糕。
徐见山胃口大开，吃了个干净，吉祥在一旁喜形于色。
吃完了宵夜，原本的困劲已经过去了，徐见山站在窗前踱步，此刻他是如此地克制不住内心的思念。
吉祥送完碗筷回来准备伺候主子洗漱，却发现窗子来着，内室空空如也。
他狐疑地挠了挠头，左寻右找，又拉了影三来问，影三抱着手臂一脸冷酷，“主子有事，别瞎操心。”
正被惦记着的徐见山在屋顶上飞檐走壁，躲过了几个巡夜的兵丁，他轻松地起跳，又落在了东市一间的小院子外。
院子里收拾得干净齐整，正房的灯火还没灭，他听见秦娘子的声音，“玉竹，别在这伺候了，早些歇息吧。”
玉竹脆生生地应了一句，从正房中退了出来，将房门轻轻合上。
徐见山见人出来了，连忙避开，东西边厢房没亮灯，倒座房应当是仆人住的。
他坐在东厢房的屋顶上，仰头掏出了随身带的药瓶子，往嘴里喂了一粒，“徐见山啊徐见山，你这是干什么？”
什么规矩礼仪，什么君子风度，竟然在这个思念成疾的躁动夜晚，通通被他丢到九霄云外。
月亮悄悄地挂在树梢上，见证了这段隐秘的情事。
第二日起身时，徐见山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静自持，吉祥满腹疑问，却不好问出口，只闷葫芦似的伺候主子更衣。
徐见山满意他这难得的安静，正摆了早膳，一夜未归的徐无邪回来了，她体力好，熬了一晚上也跟没事人似的。
见了徐见山正用饭，连忙抓了个水晶虾饺丢在嘴里。
徐见山很是嫌弃，“你洗手了没？”
连塞了好几个鲜肉小笼包在嘴里，徐无邪才有力气开口。
她嘴里还嚼着饭，嘟嘟囔囔地抱怨道，“我都快饿死了，师父真是的，明明九思给了她一大包糕点，一口都不肯让我吃。”
边说还边愤恨地往嘴里塞糕点，徐见山实在忍不住了，“食不言，寝不语。要么吃，要么说，”
徐无邪吃得太快，糕点太干巴，她塞得翻了个白眼，连喝了好几口茶水才咽下去。
徐见山放下喝粥的勺子，优雅地擦了擦嘴，“那昏迷的女子如何了？”
“那还用说，我师父一出手，醒了！”
“只是她病恹恹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还得再养几天吧。”
“对了，昨日那商船的吴东家，说想去看昏迷的张宁媳妇。”
徐见山皱眉，他一个男子，和张宁夫妇只是船家和客人的关系，他为何会突然提出要去看望张宁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