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老爷不明他为何如此发问,遂点头应道:
“即是大人适才见到的那位年轻人了,大人如此发问,可是有何不妥之处么?”
欧阳修见他身旁无人,方才压低声音道:
“吕老爷,实不相瞒,你这位侄子怕是被人李代桃僵了。”
“什么?大人说的可有证据?”
欧阳修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你只需看住你这位好侄子,别让他借道跑了,稍后本县自会证明与你看。”
言罢,留下错愕在原地的吕老爷,走远了。
此时的吕老爷心里可谓五味杂陈,自打认下这个侄子,吕家便未安宁过。
先是夫人的侍女月荷突然之间不告而别,再就是这个侄子非要从乾德县搬回故里谷城县。
且他有几次见他与那位牛管家在一起鬼鬼祟祟,还有那位唤做小山子的小厮的三天两头前往乾德县跑。
他从侧面问过吕继祖,可他却言说自己打小在乞丐窝中长大,如今自己过上了富贵的日子,自然少不得对那些乞丐予以帮衬。
这番话反令吕老爷对他深为赞许,认为他是一个懂得知恩图报之人。因此,对他的行踪便未再多问,甚至告诉账房,只要少爷支取银子,不必再找他通报。
如今欧阳大人的一番话,着实令他一阵胆寒。倘若他是假扮的,那么他那个亲侄子应该早已不在人世了。
想到此处,吕老爷不免一阵悲凉。想到自己那怀有身孕的女儿孩子一出生便没了爹爹。一时间竟不知何去何从。
只好背剪双手,迈着沉重的脚步,在院子里踱来踱去。这时,钱师爷来到他的身旁,悄声问道:
“老爷可是为了侄少爷之事发愁么?”
吕老爷瞥了他一眼道:
“除了他这个逆子,还能有谁?对了,我不是让你替我打理生意面么,来此地作甚?”
“老爷,我适才在店门口正巧闻听江对面的县令大人亲自带人来捉少爷,故而前来报信。”
“哦,倒是有劳你费心了,我也正为此事犯愁呢?”
“老爷,小的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都什么时候了,有何话尽管直言便是。”
“小的虽不知案件的详细经过,但打从侄少爷最近从柜上支走银两的数量来分析,并不只是资助那帮乞丐如此简单。这一点,想必老爷心中理应比我更清楚。
姑且不管侄少爷身份如何,单说说咱馨儿小姐,未出阁便已怀有身孕。若他果乃杀人凶犯,倘若被小姐得知真相,一时想不开,岂不是要一尸两命?
再者,老夫人对这个侄少爷爱若珍宝,怕也会受不了刺激一命呜呼。”
吕老爷闻言,若有所思道:
“依你的意思是要我保下这个假侄儿喽?可他毕竟乃是杀害真继祖的凶手,我又怎能自欺欺人?如此又如何对得起我那死去的大哥?”
“老爷糊涂,莫说现在尚无证据证明侄少爷是假的,即便是,也不能说明真的侄少爷便是他杀的。
如今大老爷已在九泉之下,然馨儿母子却是活生生在你眼前。你便忍心枉顾她母子生死,让老夫人殒命么?”
“即便我认了,欧阳修大人手里有证据,我又能如何?”
“老爷,不管真相如何,你都要设法让他先离开吕府,到外面躲一阵子再说。反正牛管家已死,死无对证,谅那欧阳大人也不能奈你何?”
吕老爷被他一番言辞说活了心,转身去找吕继祖。
钱师爷拿袖子擦着额头渗出的虚汗,摸着胸前那五百两交子,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这边之事,咱先按下不提。
且说谷城县县令狄栗正在聆听白捕头与他汇报昨夜吕府发生之事,不想差役来报言说乾德县县令欧阳修到访。
狄栗闻言,急忙起身迎接:
“哎呀,原来是永叔贤弟,不知今日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快请后堂奉茶。
欧阳修摆摆手道:
“仲庄兄,小弟此番公干紧急,非为品茶聊天。”
“哦,莫不是与吕府的那位牛管家有关么?白捕头正与我言说此事。”
欧阳修点点头道:
“不错,小弟正为此事而来。详细案情,容我稍后相告。目前只需你出一道公文,我要进吕府问案。”
狄大人素来晓得欧阳修行事谨慎,若非案情重大,断不会亲自前来。遂吩咐白捕头行文一道,并令他听从欧阳修调遣。就这样,一行人又急匆匆返回白府。
白老爷见众人去而复返,越发确定心中猜想。欧阳修也不与他客气,将吕府花园设成临时公堂,开始对吕府之人逐一询问。
首先自然要问与牛管家一道饮酒的汴良。
只见欧阳修一拍惊堂木道:
“汴良,你与白捕头言说昨夜你与牛管家一道用的饭食。本官且来问你,你们饮的什么酒,吃的什么菜,几个碟子几个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