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闻洛怀川言道:
“在下以项上人头担保,姬先生既无杀人动机,也断不会做出奸杀这等恶事。不如将其软禁在客栈,派四名差役日夜轮守,几位的吃喝用度皆算在草民头上。
另请大人许我半月时间,以证先生清白。至于大人这边如何侦破案件,那便是大人自己的事儿。”
欧阳修本也不相信洛怀川的先生会奸杀一名女子,遂沉吟片刻,点头应允了。
谁知陆县尉却出言制止道:
“大人,属下在衙门当差多年,从未有将嫌犯羁押于客栈之说。倘若其设法逃脱,大人必落得个渎职之罪。依属下之意,还是将其暂押大牢比较妥当。”
欧阳修闻言,瞬间变了脸色:
“若真如此,那也是本大人自己之事,你只管尽快侦破此案便是。”
殊料那个县尉是个死脑筋,依旧强调不止:
“大人虽为一县之长,然捕贼捉盗,侦破案件乃属下职责。倘若这个洛掌柜的有意包庇嫌犯,届时再设法逃脱,衙门要如何向死者的亲眷交代?”
欧阳修因到这里任职没几日,本不欲与他起冲突,无奈其穷追猛打,索性也不惯着他:
“怎么,莫非陆县尉是欺本官初来乍到,好拿捏是么?不妨告诉你,这位洛掌柜乃当今天子之小师父,也是本官的结拜义弟,他来乾德欲拜访之故友便是本官。
有本大人在,你还有何不放心的?出了事,自有本大人一力承担。闲言少叙,本官限你十日之内侦破此案,否则你的县尉也不要做了。”
县尉见欧阳修动了怒,方知这个洛怀川是个有来头的,那他的先生毕竟也非寻常之人。遂连连应诺,识趣地不再言语。
欧阳修一拍惊堂木道:
“将姬尧夫暂押客栈看管,不许其迈出房间半步。半月之后再做定夺。”
洛怀川本不欲牵连欧阳修,未想到他却自己抖出了二人之间的关系,遂向他投去赞赏的一瞥。转身跟着邵雍又回到了远宜客栈。
两名差役依旧将邵雍关在原来的那间屋子,又搬来两把椅子,一左一右坐在门前。宛若两个门神般看护起来。
洛怀川见状,取出一百两银子,交到二人手中:
“二位差爷辛苦了,这点银子全做辛苦钱,还请万勿推迟。二人只管在店内随意吃喝,倘若觉得店内吃食不合口味,大可打从外面大饭桩子叫卖。
一切用度由我承担便是,只求二位行个方便,允许我等进出先生房间。
其中一位唤做秦五郎的官差掂着手里的银子呵呵笑道:
“想不到洛掌柜的倒真是一爽快人,你既然高看我兄弟二人,我们也不为难这位姬先生。只要他不走出这间屋子,旁的我们也仅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洛怀川再次躬身谢过,推门进了房间。却见邵雍正背剪双手望着那张床榻发呆。
不由走到其身后:
“先生,对昨夜之事你可是想起了什么?”
邵雍摇摇头道:
“正如谢三所言,我昨夜可能是中了迷香之故,现在犹觉头晕脑胀。只记得丑时,忽觉一阵倦意袭来,便沉沉睡去了。之后的事情属实一无所知。
我适才也暗自纳闷,他们是如何将这名女子运到我卧床榻之上的?至少你也应该闻到一丝动静才对呀。”
洛怀川闻言,这才打量起房间的布局来。发现这是一个东西朝向的房间,屋里有两扇窗户。他走过去,推开东扇窗往外一瞧,正邻着外面的街道。人来人往,繁华的很。
西边另一扇窗在邵雍的床榻旁边。打开一看,后面是一条小巷。洛怀川探头往下看了看,不由陷入了沉思。
这时,谢三和魏胜推门走了进来,耳闻谢三言道:
“我与魏胜分别向店内的客人问询了一遍,他们皆言未听到任何异动。”
洛怀川闻言,指着西边的那扇窗道:
“据我观察,尸身极有可能打从这里运进来的。走,我们下去看看。”
殊料待绕到客栈背后,却发现下面杂草丛生,竟无一丝被人踩踏过的痕迹。
再仰头望望青砖砌就的墙壁,上面也无有搭乘梯子留下的划痕。遂吩咐魏胜搬来一架木梯,对他言道:
“我看谢三的体重与那女子相差无几,你试着将他弄到上面去。”
魏胜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得罪了,兄弟”,之后扛起他,一面踩着梯子,一面往上走。
结果没走几步,实在吃不住劲,直接将谢三扔到了下面。好在谢三身子灵巧,在空中一个翻转,轻飘飘落到了地上。
洛怀川见魏胜不行,干脆自己亲自上阵。结果未走到一半,便也支撑不住。只好又将谢三抛了下去。
挪开梯子一看,青砖上明显留下了道道痕迹,遂皱着眉头道:
“莫非这尸身是预先藏在先生房里的?对,跟我来。”
言罢,迈开大步,急匆匆回到邵雍房内。
邵雍正捧着那部《周易注》看得入神,忽见洛怀川推门而入,径直来到榻下,掀开上面的单子,趴到地上查看起来。
果然不出他所料,地上有明显的拖拽痕迹。这一发现令他兴奋不已,吩咐魏胜唤来冯七询问。
冯七煞有介事地也趴在地上瞅了瞅,站起身,自言自语道:
“真邪门,这人是死了之后被弄到塌下去的,还是活着被人在榻下弄死的呢?”
两名差役闻听屋内嘁嘁喳喳的议论声,也不免进来瞧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