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朝庚环视了一眼诸位充满渴望的眼神道:
“诸位皆是干古玩这行儿的,见天与这些瓶罐樽盏的打交道,真的会无有这个眼力么?”
荣聚斋的李掌柜道:
“以我等的水平,只能鉴定出这两尊皆乃西周之物。至于旁的,也只有靠您老慧眼识精了。”
齐贤堂的季掌柜也从旁催促道:
“是呀,陈大师,您可是同州古玩界的翘楚,唯有您为我等点破迷津了,也好令我等长长见识。”
陈掌柜的闻言,也不再矜持,捻着花白的胡须道:
“首先呢,从两只鸟尊的尺寸来看,据史书记载,晋侯鸟尊高一又一七尺,长九又一五尺,宽五又二五尺。
而厚德斋这只在长与宽上略有些许的差异。此其一也。
再从造型来看,两只凤鸟皆昂头凝视,高冠直立。不过周掌柜的这只禽体犹欠丰满,两翼上卷有些生硬。双腿粗而不壮,爪尖蜷曲略显不自然。此其二也。
再看纹饰,凤鸟颈、腹、背饰羽片纹,两翼与双腿饰云纹,翼、盖间饰立羽纹,以雷纹衬地,尾饰华丽的羽翎纹。
乍看之下,两只鸟尊无二无别,然若细细端详,无论从雕刻纹饰的力道,还是线条的路畅上看均有所欠缺。
故据老夫断定,怀先生这尊乃晋侯祭祀所用之真品。”
几位掌柜的闻言,不由纷纷向周掌柜的投去了抱憾的一瞥。周掌柜的见大家的目光有异,心中不免划过一丝慌乱。急忙站起身,来到陈朝庚面前问道:
“陈大师,可是鉴定结果出来了么?”
陈朝庚一抱拳道:
“抱歉了,周掌柜。这位怀公子那只才是真正的晋侯鸟尊,你的只是个民间的赝品罢了。”
周掌柜的闻言,不由得双手发凉,一阵头晕目眩,险些摔倒。幸好被旁边一位掌柜的扶住,这才稳了稳心神。心里暗道:
“当初自己收这个鸟尊时,可是花了大价钱。不但请外省的一个青铜鉴定大师给看过,还请眼前这位陈大师把过关。
如何今时今日变成假的了呢?莫非是这个姓陈的与姓怀的是一伙的?”
想到此处,遂不由得疑惑地问向陈朝庚:
“大师,还记得几年前你曾帮我鉴定过这只鸟尊,可是信誓旦旦言说是晋侯真品。如何今日所言,便与那日的大相迳庭了?”
陈老先生耸耸肩:
“陈某敢对天发誓,那日所见鸟尊确乃晋侯之物。至于如何到了怀先生手里,便不得而知了。”
周掌柜的闻言,目光瞥向面含笑意的洛怀川,一个箭步冲过去,薅起他的脖领子,厉声质问道:
“你说,如何将我那只鸟尊偷梁换柱变成你这尊的?”
洛怀川拿扇子将他的手往外一挡,嬉皮笑脸道:
“周掌柜的,莫非赌得起输不起么?你如何便认定怀某的鸟尊便是你那只?那日到你铺子里我便与你言说,此尊乃祖上传下之物。
至于你那件物什怎样,想必自家心里清楚。如何反倒问起我来?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失态,也不怕人笑话。”
几句话怼的周掌柜卡巴卡巴眼睛,顿时无言以对。几个掌柜的见他吃了亏,不由私下暗自窃喜。
只因这周掌柜的平日里为人并不厚道,惯会占他人的便宜。旁人让他帮忙长长眼,看些好的物件。要么被他撬了活,要么从中间打些秋风。
犹其那位季掌柜的被他坑的最惨,见此机会,如何肯放过,遂趁势奚落道:
“哎呀,周掌柜的,这东西摆在这诸位皆有目共睹。有道是认赌服输,你呀,还是自认倒霉吧。”
另一位被他坑过的也揶揄道:
“据说你那珍宝库连只蚊虫也飞不进去,要是被人偷梁换柱了,怕也是阎王爷差遣小鬼做下的吧,哈哈!”
周掌柜的见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使劲一跺脚,咬咬牙道:
“也罢,今日算我栽了。不是还有那个王羲之的《乐毅论》帖么?”
梅尧臣亲睹这一幕,始才觉得洛怀川之高,可真不是一般的高。紧忙将两只鸟尊包起来,一手拎一个,站在他身边。
这时,两张书帖被摆在了桌面上。要说书法鉴定,当属荣聚斋的李掌柜最为拿手。
只见他将两张帖子拿在手里,略微端详片刻,立时分辩出了真假:
“哎呀,周掌柜的,你如何也有马失前蹄,眼睛被燕啄的时候?
你这张帖子打眼儿一瞧,纸张虽为梁代之纸,墨用的也是老墨,不过细一对比,还是有差别的。就这你也敢当做珍宝与这位怀先生对赌?”
周掌柜的闻言,不由心里越发的疑惑起来。自己昨日明明看到怀先生手里的乃是梁模本的再模本。自己去珍宝库中查看时,自家那张帖子也好端端的锁在盒子里。
况且珍宝库机关重重,并无被破坏的痕迹,那张真帖如何竟变成了假的呢。莫非是上了这个怀先生的当了?
对呀,定是那个石昌言发现我与他的那块翡翠原石是假的,故而与这个姓怀的小子合起伙来做局骗我。
想到此处,咬咬牙,暗道:
“哼,你小子不让我好,我也不让你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