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洛怀川并未将他与谢三儿之间的安排全然说与石昌言听。故他也是头一次见到这只鸟尊。
在周掌柜的仔细观瞧时,他也在一旁细看这只尊的造型及上面的纹饰。
遂沉吟片刻道:
“《周礼?春官?司尊彝》载:古代祭祀礼器中有所谓的‘六尊六彝(yí)’,看这只鸟尊盖内与腹底铸的铭文‘晋侯作向太室宝尊彝’,可证明确为王室之宗庙礼器。
不过你也晓得我在这方面也只算个半吊子,哪有你周掌柜的见天与这些物什打交道,打眼儿一瞧便知端的。
不然,何以帮我淘换到那块价值连城的翡翠原石呢?”
周掌柜的闻听他又提起那块石头,不由心中顿时又心虚起来,沉吟片刻,故意拿褶道:
“那就看几位是要我说实话呢,还是说谎话?”
洛怀川也不知他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遂言道:
“既然拿到你这里来准备变现银子,自是信得着周掌柜的眼光,听实话。”
周掌柜的端起茶盏,吃了一口茶,看了看他探寻的目光,不阴不阳道:
“不瞒这位公子,你这只鸟尊是只赝品。”
洛怀川闻言,故作惊讶道:
“这如何可能?我家先祖可是西周皇室近亲,如何会传下来一只假的鸟尊呢?”
鄙人虽不太懂收藏,这青铜的材质及上面的纹饰绝对是西周之物,周掌柜的如何变敢断言他是假的呢?”
周掌柜的将茶盏往桌上一放,不无得意地言道:
“因为真的晋侯鸟尊在我这里,怀公子这只即便是西周之物,怕也只是西周时民间之赝品罢了。
虽说也值些银子,只不过与我这只相较起来,那可是差的远了。”
“那周掌柜可否将你那只鸟尊请出来,与我等一观呢?”
身边的梅尧臣忍不住插言道。
周掌柜的闻言,连连摆手拒绝:
“这只晋侯鸟尊乃我珍宝库里的第一重宝,怎可轻易示人呢?阁下若是想看,怕是有点儿难。
不过你这只虽说是为赝品,却也是西周同期之物。我还是愿意看在石推官的面子上将其收下的。
也算与我那只配成一对儿,不知怀掌柜的意下如何?”
洛怀川摇摇头道:
“我倒觉得这只才是真的晋侯鸟尊,周掌柜的那只才是赝品。不信我倒敢与周掌柜的赌上一把,只是不知你有没有胆量应这个赌约?”
周掌柜的闻言,颇为惊奇的看着他:
“但不知怀掌柜的欲如何赌法?赌注又如何?”
“这个么,便在同州最繁华之地搭一台子,将同州所有珍玩铺子的掌柜请到此地。将你我的两只鸟尊共同摆在台上,令各位品鉴真伪。
倘若我的鸟尊是假的,我甘愿将其无偿送与你。若周掌柜的那只是假的,便属于我了。不知你以为如何?”
志在必得的周掌柜毫不犹豫的点头应允了,心里暗道:
“看来这个怀掌柜的确是一个大草包,竟拿着一件赝品当珍宝,这下我可是要发大财了。
正当他暗自盘算之际,洛怀川又打从怀中拿出一篇书贴道:
“与这鸟尊一道,祖上还传下一张王羲之的书贴,烦劳周掌柜的再给长长眼,看看这篇帖子是真是假?”
周掌柜的略一迟疑,接过帖子,拿在掌中一看,是一篇王羲之的《乐毅论》书贴,与自己珍宝库中的一样,皆乃梁摹本。
再一看宣纸的年代,又闻了闻墨香,最后细细辨认了印戳后,登时心中画了个疑狐,上下打量洛怀川一眼,心中暗道:
“当真奇怪了,这世上如何会有两个模本?看他这也不像是假的,难道我的珍宝库里出了什么问题?
不能啊,那里面儿层层有锁,又有暗道。恁是谁也不可能进得去呀。”
想到这里,心里还是觉得不稳妥,遂站起身道:
“周某忽然想起有一些紧急事物需要处理,请几位稍待片刻,我去去便来。”
言罢,急匆匆站起身,径直朝宅院深处的书房走去。
待进了书房,打开案几下的机关,顺着向下的台阶来到地下。经历三道石门,方才来到厚德斋的珍宝库。
燃上蜡烛,迫不及待的打开装着鸟尊的盒子一看,那物件儿完好无损的躺在里面。
随即,周掌柜又爬上高阁,打开那个木盒子,拿出那张王羲之帖子一看,不由微微颔首,又原原封不动的放在原处。
当下冷哼一笑道:
“好你个石推官,竟敢与我玩起了真假虚实,我周某岂能上你的当。”
随即又将两个盒子重新锁好,将钥匙别在腰间,急匆匆的返回到店铺里。
待坐定之后,石昌言问道:
“适才这位怀公子所提的建议,不知周掌柜的以为如何?”
不想这个狡猾的周掌柜望着石昌言,却反问道:
“若是以石推官的意思呢?”
石昌言未想到他会反问自己,沉吟片刻道:
“要说周掌柜的在同行当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好眼力,你说是假的,怀公子却言说是真的。
两件物什又皆为西周之物,只不过一个为民间仿制的赝品,一个为宫廷匠作高手制作的珍品。这个真伪倒委实难辨了,反正以我的眼力么,是分辨不出真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