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永闻言,大致明白八九分,忽地站起身,去寻蔡九。无奈任其如何询问,蔡九一口咬定说是为了老爷夫人好。
弄得他实在无奈,遂乔装改扮,打从后院出了府衙,来到大街上打听内情。
闻说那位月仙姑娘只是断了几根肋骨,破了相,不过性命还在。当即心中有数,转身回到县衙,辞去了蔡九。
蔡九万未想到柳永会真将他撵走,遂去找黄显仁寻个落脚处。
黄显仁自是不愿留他,遂拿银子打发了。却不知这一切皆被尾随其后的柳永看在眼里。
待蔡九一转身见到他,晓得一切藏不住了。这才将黄显仁蓄意报复他的事,一五一十的抖落出来。
柳永将他带回衙门,录下口供。又许他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让他设法寻到事后藏匿起来的舟人。
蔡九对柳永的宽宏大量感激涕零,未出几日,果然将舟人逮住。舟人望着满地的刑具,老老实实交代了他与黄显仁勾结之事。
随后,柳永又亲自去探望月仙姑娘,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她言明。
月仙姑娘始知自己只不过是黄显仁用来报复柳永的棋子,顿时羞愧难当。同意出来指证黄显仁重金收买自己之事。
有了三人的口供,柳永即刻升堂办案。黄显仁在确凿的证据面前,再也无法抵赖。
最后,柳永以恶意诬陷朝廷命官罪,判黄显仁杖脊二十,配役三年。
舟人杖脊十八,配役一年。蔡九因迷途知返,又协助办案,只判了杖脊,留在身边继续听用。
孟瑾知晓一切的前因后果本与柳永无关,虽说心境开了,然毕竟因此失了腹中胎儿,因而依旧抑郁寡欢。
直至她的家侄前几日到了,这才好了些。
沈遘言罢,躬身对邵雍道:
“先生,这便是柳大人遭诬陷后,自己断案、自证清白的经过了。”
邵雍闻言,不免感慨万千道:
“看来做个清官倒是不容易呀,对了,你手上拿的什么书?”
“先生,是《孟子》。”
“哦,看你叙事逻辑清晰,言简意赅,量非凡人之子。我来问你,孟子主张性善,荀子主张性恶,且说说,你如何看?”
“孟子与荀子皆乃小子心中所仰慕之圣贤,先生既然垂问,也只好在您面前卖弄了。
孟子言性善,乃谓人所以为人之特质本基于四端之心。与孔圣‘为仁由己’之意同。
荀子言性恶,乃言人初之本能中并无礼义等事,德之显现必待后天修身而有。乃合孔圣‘约之以礼’之说。
故小子认为,孟子言性,与荀子言性,实非一事。再深的,便说不出许多了。但不知先生对此有何高见?”
邵雍闻他一番高论,不免抚掌赞道:
“好一个天才少年,此番见解竟比许多成年人还有见地。
孟子言性善,欲使人尽其性而乐于善;苟子言性恶,欲使人化其性而勉于善。
二者立言虽殊,然其教人趋善之意则同一也。”
沈遘闻言,不由躬身施礼道:
“先生一语中的,为小子解开心中疑惑,请受小子一拜。小子欲追随先生做学问,但不知可否满我心愿?”
邵雍被他的好学之心所打动,双手扶起他道:
“我来余杭乃受人之邀,尚不知停留几日。你若有心,不妨随我一道前去。”
沈遘自是满心欢喜,问道:
“但不知先生欲往何处?小子头前为您带路便是。”
“即是你适才言说的柳大人府邸了。”
魏胜从旁插言道。
就这样,沈遘带着二人来见柳永。柳永正与洛怀川坐在一处品茶聊天,忽闻邵雍到了,急忙出来迎接。
“哎呀,久闻尧夫贤弟渊深博识,曾得官家多次求教学问,只可惜一直无缘相见。今日干鹊报喜,不想果然贵客临门,快,里面有请。”
邵雍也回了一礼道:
“大人客气了,一到余杭县,百姓皆称颂大人抚民清静,颇有潘怀县风啊。”
洛怀川见状,一手拉过一个道:
“七哥、先生,你二人莫再客套来,客套去的。若再如此,怕是尝不到小姑的精湛厨艺了。”
待众人坐定,沈遘主动近前,朝柳永施礼道:
“小子沈遘请大人安。”
“沈遘?莫非你是钱塘沈家的公子?你是如何识得我尧夫贤弟的?”
“回大人话,先生乃我刚拜之先生。”
邵雍见柳永一副懵懵的样子,遂将适才之事详叙了一遍,末了道:
“这孩子天资聪慧,见地非凡,去应童子试,料必高中。”
柳永闻言,朝沈遘微微一笑道:
“能得尧夫贤弟如此赞誉,足见汝确有过人之处,如此,本大人可要考较一二。”
“大人请问。”
“平日里你尽读些什么书?”
“回大人,但凡圣贤之书,小子皆有涉猎。”
“你小子口气可不小,试说说看,何者为圣,何者为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