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怀川早已料到仁宗会是这个反应,连连摆手道:
“官家,如今小皇子身后事大,实不宜再徒增事端。
您不是答应秋卖之日莅临白矾楼么?届时可让清风楼再做一桌孔家菜。我白矾楼也献上一席,您一试,便知真伪。”
仁宗闻到此处,不由心里一动,暗想道:
“原来小师父说了这么多,绕了一大圈,未想竟是在这等着我呢。
我倒要看看,其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想到此处,遂点头应道:
“好,依你便是。不过我还有一问,皇子诞生后,皇帝亲临崇政殿录系囚,大赦天下,乃是定律。
若此次被魔所欺,那日后再有皇子诞生,又当如何行事呢?”
“这个么,既要看日后二皇子与官家的缘分深浅,二要看官家自身的德行修得如何了?
据《清净法行》经载:
“佛遣三弟子震旦教化,儒童菩萨彼称孔丘,光净菩萨彼云颜回,摩诃迦叶彼称老子。”
官家果能进一步尊儒重道,必能涌现出一大批绝佳之奇才,为后世留下大书特书的一笔。
如此,何愁天下不宁?又何惧西夏李元昊那个跳梁小丑?”
仁宗闻罢,连连微微颔首,丧子之痛也略减轻了不少。也人有了些许精神,端起茶盏饮了一口道:
“老子在政治上主张无为,而以道治天下;在权术上,讲究‘反者道之动’之理的运用。
在养身方面,讲究‘致虚极,守静笃’之修持。
而孔圣宁可自己一生忍受饥苦嘲讽,也要行大道,畅仁义,从根本上拯救世道人心。
若朝臣们皆有此心,百姓们皆得其乐,岂不是开了万世太平之端。那是否意味着我的第二个皇儿要降临了呢?”
洛怀川见仁宗神色不似之前暗淡,终于放下心来,故作掐指一算道:
“官家但于城外祭祀高禖,于宫中置赤帝像,二年之后,必有佳音。”
其实洛怀川晓得仁宗的二皇子也在三岁上去世了,不过总要与他一些希望,令其重新振作起来。
仁宗自是信任他,谈话间也有了一丝生气。洛怀川这才取出烫伤膏递与他:
“闻听怀婉烫伤了脚背,这是我为她特制的烫伤膏,烦劳官家转交与她。白矾楼尚有一堆事务要处理,我便告辞了。”
言罢,辞别仁宗,便往外走。
谁知刚出福宁殿没多远,迎面正碰上怀婉一瘸一拐地在宫娥的搀扶下走来。
看到洛怀川不免抱怨道:
“二哥,你这都来了宫里,也不去看看小妹。亏我得了消息便来见你。”
“婉妹,莫要冤枉哥哥。我此番进宫一来为宽慰官家,二来便是与你送烫伤膏。
没想到耽搁时间久了,索性托官家转交。未料想,居然在这里碰到你。
你这脚受了伤,不好生养着,大热天的还出来走动,当心再感染了。”
怀婉将手一摆,示意宫人在一旁守着,自己则将洛怀川引到僻静地方讲话。
“二哥,我发现清风楼献菜的那个夏厨很像那日你赎我之时,站在蒙面男子身边之人。
而那个蒙面男子绝对不是杨掌柜的。且我还发现,他备的孔家菜料皆与我们在孔家所学有些出入。
你与我讲实话,是否与他的那本菜谱是你改动过的?”
洛怀川闻言,将手指放到唇边,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四下看看,见周围却无有闲杂人等,这才压低声音道:
“婉妹,我感觉此事怕与吕相、宋参知有关。为免节外生枝,旁的事你不要多问。
只管每日里变着法子与官家及曹皇后烹饪孔家菜,而绝口不能提到仙源县求艺之事。
至于二人是否为杨掌柜幕后的主使,未找到蒙面男子之前,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
如不能将真凭实据放到官家面前,就凭吕相之盛宠,恐难将其一举扳倒。”
怀婉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送着洛怀川远去的背影,不禁心潮起伏。
那个在尼山绑架她的女子,以及那个欲对她行不轨的男子,这二人与吕相之间究竟是何关系呢?
此时正当盛夏,炽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街道上人来人往,处处是繁忙的身影。
洛怀川走了一段,便觉口中饥渴,猛然想起许久未去看莫嫂与连三碗了。
正好也有事相求,遂溜溜达达,直奔司水司而去。
上次那个小厮认得他,吸取上次的教训,不用吩咐,便蹬蹬蹬跑上楼去,口里喊道:
“莫大人,连大人,来贵客了。”
莫嫂正与连三碗对坐品茶,闻声一同向楼梯口望去。见是洛怀川时,双双同时站起身,迎了出来。
莫嫂一把拉住她的手道:
“我说怀川老弟,我正与连大哥念叨你呢,这便来了。快,尝尝官家赏下的新凤团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