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宗这几日格外高兴,不但怀婉每日里变着法子为其烹饪美食,且俞娘子即将临盆,据太医把脉,皆言说是位小皇子。
这日又赶上朝会,仁宗神清气爽地端坐在金銮殿上,环视着满朝文武道:
“近来朝堂气象一新,俞娘子也将为朕诞育麟儿,朕心甚慰呀。”
这时,参知政事宋绶近前一步道:
“官家,不独如此。前日为臣应邀前去清风楼宴饮,见一道菜品样式甚为奇特。
乃为一只鸭带一只鸽,一大一小置于盘中,不免心生好奇。
品尝一口,更是酥烂鲜香,汁浓味厚,谁知一问之下方知,这道菜竟唤做‘带子上朝’。
“‘带子上朝’?但不知此道菜品取此名字,可是有何深意么?”
“官家,乍闻此名,臣也心生疑惑。遂唤来厨子问讯。
谁知这位厨子言说其乃出自孔先圣家中,此菜意为孔府辈辈做官,代代上朝。”
“嗯,好名字。太祖、太宗皆对孔子礼遇有加,父皇也曾亲往孔庙祭拜。先后加谥其为‘玄圣文宣王、‘至圣文宣王’。
颁孔庙桓圭一,加冕九旒,服九章,从上公制。看来,朕也当为孔家做些什么了。”
吕夷简闻言,见时机已到,近前一步道:
“官家,以微臣愚见,何不以孔家菜来庆贺小皇子降生呢?想必其得圣人庇佑,未来定是一位贤德之君。”
此话算是讲到仁宗心坎里去了,少不得夸赞吕夷简豁达大度、不计前嫌之类的言语。
随即瞅了瞅王曾板着的面孔问道:
“不知王相对吕相之建议可有何异义?”
王曾正在纳闷,这吕夷简一向与孔子四十五代孙孔道辅孔大人不睦,今日如何竟为孔家菜做起宣传来?当真是匪夷所思。
正反复琢磨其中是否有何阴谋时,忽闻仁宗问话,遂躬身答道:
“据说孔家为了迎接宫中圣驾及接待各级官员、骚人墨客到访,宴饮极其频繁。
故而菜品遵循先祖孔子‘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之说,也非常讲究。
况孔家菜以蕴藏圣人之教闻名,如能将其推而广之,确是至功一件。”
“看来王相之言倒是发自肺腑,也是这段时日以来,二位宰辅鲜有的和谐一致。
好,皇子诞生日,举国欢庆,便命清风楼入宫烹制孔家菜。”
“官家,经夏厨师这些年来潜心研究,已将孔家菜品收集整理,制成一册《孔家菜谱》。
清风楼杨掌柜的愿意将此本菜谱上交朝廷,令孔家菜大放异彩。”
言罢,打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恭敬地双手奉上。
宋绶近前一步道。
內监接过来,交到仁宗手上。仁宗翻看着厚厚的菜谱,心中不免感慨万千道:
“好,难得杨掌柜如此识大体,待皇子诞辰日,也令其一同进宫,朕要当面予以赏赐。”
吕夷简闻言,晓得自己的相位算是无虞了。不由与宋绶对视一眼,面上划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这一微笑,却被心细的王曾看在眼里。下了朝,不免与参知政事蔡齐嘀咕道:
“你说这宋绶与吕夷简究竟唱的哪一出?缘何无缘无故的提起孔家菜来?莫非是欲令孔道辅调回京城不成?”
蔡齐连连摆手道:
“绝无此等可能。大人并非不知吕相与范仲淹乃是死对头,而范仲淹又与道辅兄私交甚密。
二人皆因伏阁请对一事被被贬出朝堂,吕相好不容易除却眼中钉,缘何会自找不痛快呢?
蔡齐之言令王曾陷入了沉思,总感觉此事背后必定隐藏着惊天的阴谋。必要彻底揭穿,才可放心。
遂言道:
“走,你我一同去见官家,向其言明内里隐情,以免其又被吕夷简这只老狐狸算计了。”
无奈蔡齐死活不愿意再趟这趟浑水,也不愿看着王曾与吕夷简的矛盾进一步加深,遂硬是拉着王曾走了。
且说仁宗笑意盈盈的来到坤宁殿,曹皇后紧忙命人端来茶水及点心伺候在侧道:
“近一段日子以来,官家下朝之后,鲜有似今日这般露出笑容的,莫非朝堂上有了什么好消息不成?”
仁宗坐定之后,拿了一块“玉灌肺”放到嘴里咀嚼:
“嗯,婉姑娘制的点心就是和我的脾胃,每每吃上一口,便觉惬意至极。”
“官家,除了洛婉姑娘的点心,这龙雀井之水泡出的茶味道也大不一样呢。
时日久了,妾身这满殿都弥漫着茶叶的清香呢。”
曹皇后一面小口品茶,一面微笑着道。
“说起这龙凤团茶,我记得还是咸平年间(998—1003年),丁谓出任福建转运使时,专事监造贡茶制作。
其借着物以稀为贵之理念,在茶饼上涂饰金银重彩,以成栩栩如生之龙凤形纹饰,因而得名为‘大龙团’,或‘大凤团’。
“可不是么,据臣妾所知,此茶一斤八饼,初贡也不过四十饼。专以上供饮用,虽近臣之家,徒闻其名,而未尝见也。
茶已如此珍贵,再加上以龙雀井之水冲泡,就连官家也越发神彩奕奕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