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仲淹微微一笑道:
“写诗乃为抒发胸臆,只要情意真切,何必管他许多?
之前老哥也做过一首,今日不妨吟与贤弟助助雅兴。”言罢,手捻微须吟道:
五老闲游依舳舻(zhúlú),
碧梯云径好和途。
云开瀑影千门挂,
雨过松簧十里铺。
客爱往来何所得,
僧言荣辱此间无。
从今愈识逍遥旨,
一听升沉造化炉。
洛怀川闻言,忍不住击掌赞叹道:
“老哥诗中有景,景中有言,言中有理,确乃佳作呀。”
范仲淹被他夸得连连摆手:
“贤弟,再夸老哥,老哥可要无地自容了。走,去南麓的白鹿洞看看。那里有座书院,颇有渊缘。”
言罢,迈开大步走在前面,为洛怀川引路。待行至一处洞穴前又道:
“说起书院之创始人,大抵可以追溯至南唐李渤处。
据说其曾与兄李涉一同在白鹿洞一带读书,身边常有一只白鹿出入相随,故被世人称作白鹿先生。
后来李渤就任江州刺史,旧地重游时,触景生情,便将此地修葺一新。不但增设轩榭楼台,还修了宅舍、书院。
并广植奇花、瑶草、佳木,疏引山泉之水浇灌。
由于此地峰峦回合,形似一洞,故取名为‘白鹿洞书院。’
太宗重视书院教育,曾与太平兴国二年(977),下诏驿马驮送《九经》与此珍藏。
真宗赵恒咸平五年(1002),亦下诏塑孔圣及诸贤像于书院。只可惜年深日久,往昔风光早已不再。”
洛怀川置身洞里,但觉凉风习习,清幽雅致,脑海中不禁闪出南宋大家朱熹与陆九渊在此讲学之胜举来。
遂随口讲出了陆九渊当日的一段话来:
“今人只读书便是利,如取解后,又要得官;得官后,又要改官。自少至老,自顶至踵,无非为利耳。”
范仲淹闻言,大为惊诧,上下打量着洛怀川好半天,方才言道:
“想不到贤弟年纪轻轻,竟然见地非凡,超越常人,实令老哥汗颜呐。”
洛怀川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猛地回过神来,呵呵一笑道:
“老哥谬赞了,小弟愧不敢当。你我还是接着赏花玩景好了。”
二人就这样一路玩景,一路吟诗论道,忽觉天上飘起雨丝来。
眼前仙气缥缈,云雾蒸腾,诸峰皆被笼罩其间,忽隐忽现。
范仲淹指着远处道:“快看,这便是雨自下而上之奇观了。”
洛怀川展目一望,果然见一串串晶莹的水滴随着风力向上飘去,不由问道:
“此情此景若非亲眼所见,怕是真不敢相信。不知这其中可是有何缘故么?”
“庐山南依鄱阳湖,北依长江水,周遭水汽在阳光照射下,与升腾中凝成水滴。
当峡谷中上吹之风力比水滴下降之力大时,水滴便随风而上了。
这时,仆从凑到近前问道:
“大人,您这都游了小半日,想必腹中饥饿。看此地景致不错,何不于亭中小酌一番?”
范仲淹揉揉干瘪的肚子,哈哈大笑道:
“被你这一说,还真饿了。快,将贤弟带来的吃食摆好,本大人可要好好地畅饮一番喽。”
言罢,热情地招呼洛怀川与亭中就座。
二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席间,范仲淹感慨万千问道:
“还记得那次你与柳七来苏州之时,我三人也是这般开怀畅饮。时隔三年,也不知其现状如何了?”
洛怀川饮尽杯中酒道:
“姑父到了睦州后,深得知州吕蔚赏识。其也曾极力向朝廷举荐于他,不料却因吕夷简一句‘未有善状’而受阻。
前些日子姑姑与家书中言道,如今姑父已调任余杭县令。
因抚民清净,深得百姓爱戴,也算遂了他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之心愿了。”
“唉,怕是也因其曾与我过从甚密,而遭吕相记恨吧。
犹记得那时你曾言,有朝一日老哥我会回到京师,但不知应在何时?”
洛怀川伸出三个指头道:
“不出三年,老哥便可施展抱负,报效朝廷。彼时那个吕相再也不会成为你的阻碍了。”
范仲淹闻听此言,不由心下大悦,二人推杯换盏,时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直至饮到尽兴,方才依依惜别。
由于洛怀川心中有事,与范仲淹分别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奔衮州去见孔道辅。
谁知衙门里的差役却言其去寻访孟子后裔了,许是得个把时辰方能返回。
洛怀川闻听孟子,顿时来了兴致,遂问道:
“我乃你家大人故友,路过此地,特来探望。
适才你说的孟子后人是如何一回事?左也是等着,不如与我讲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