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嫂是个多精明的人,闻听此言,登时变了脸色,对着那人道:
“我念你曾是连掌水同乡,才许了你这份差使。不想你胆敢对我兄弟不敬,那也别怪本大人不讲情面了。”
那人闻听,登时脸色一变。扑通跪在洛怀川面前,抱着他的大腿,忙不迭喊道:
“这位小爷,不,爷爷,我知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求您让莫大人放我一马。”
“小、小子,以后还敢不敢狗眼看人低了?”
“爷爷,小的错了,再也不敢了。”
洛怀川见状,哈哈大笑,对着莫嫂道:
“莫、莫嫂,想不到你发起威来也蛮威风的。
不过他也算认真办差,况小弟原也未想真与之计较,训诫一、一番也便是了。”
莫嫂闻言,点点头,朝着那人吩咐道:
“愣着做什么,还不去与这位王大人取水。
且记,日后不管是谁,但凡提我兄弟洛怀川名号来取水的,皆要行个方便。”
差官应偌,麻溜地抱过瓷瓮跑远了。
王质见成功取了神水,心里不由得喜滋滋的,二人一路陪着走出了司水司。路上王质见他不住地轻叹,遂问道:
“但不知怀川老弟心中有何不快之事,不妨言来,为兄或许可以襄助一二。”
王质这一问,洛怀川方才醒悟到他原也是朝廷命官,保不齐会知晓些内幕。
遂将邵雍之遭遇讲述了一遍,末了问道:
“王、王兄可知其中端倪,亦或是闻到什么风声?”
“嗯,此事我的确略有耳闻,不过细究起来,怕是还与贤弟有关。”
此言一出,洛怀川不由得睁大眼睛问道:
“莫、莫非真是吕夷简从中动了手脚不成?”
王质微微颔首道:
“据说邵雍写了一篇策论,文采一流,其中几条建议见地非凡,颇有希夷兄之风采。
官家十分赏识,本欲擢为头甲头名。不想被吕相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便予以否决了。
大概是怕他一朝得势,必对其不利吧。我听来的也就这许多,具体的便不太清楚了。”
待送走了王质,洛怀川去药铺抓了几味草药,又置办了些旁的物什,这才急匆匆返了回来。
邵雍喝了汤药,又吃了怀婉为他做的银丝面,顿觉精神大好,斜倚在榻上问向洛怀川道:
“你便是那位号称‘神棍小邵雍’的洛怀川?”
“正、正是徒儿。”
“你这人倒是有趣的很,想我二人素味平生,年纪也相差无几,如何倒变成师徒了?莫非另有一个唤做邵雍的不成?”
洛怀川被他问得一时语塞,望着他清澈的双眸陷入了沉思。
他原本以为自己在京城以邵雍弟子的身份行事可以为其扬扬名,铺铺路。
殊不知却忽略了共城县令李之才收邵雍为徒,教其物理性命之学,传其《河图》《洛书》,以及伏羲氏八卦之时,乃是在几年之后才会发生之事。
此时的邵雍仅是一位热衷儒学,立志考取功名,光耀门楣的有志青年。
原本可以凭借着满腹才华平步青云的他,却因为自己的关系,白白地葬送了锦绣前程。
这让他内心十分不安,而这一切却又无法对邵雍明言。一旁的怀婉见他兀自发呆,遂抬肘怼怼他道:
“二哥,先生问你话呢,缘何不答?”
洛怀川这才回过神来,支吾半天方才言道:
“说、说来先生或许不信,之前我曾因假死被置于棺椁中,您可知我缘何又、又活了回来么?”
邵雍摇摇头道:
“你破棺重生之事,倒听吕公子讲过。当时便心生疑窦,不妨详细说与我听。”
“吕公子?但不知先生说的是哪位吕公子?”
怀婉忍不住在一旁问道。
“吕公著,吕公子呀,莫非此人有何不妥么?”
“果、果然是他,先生可知他是何人?又可知他与洛家有何恩怨?”
洛怀川闻言,激动地言道。
邵雍被他问得发懵,摇摇头道:
“这位吕公子恰巧去益昜客栈寻访故友,闻说我乃共城邵雍,遂约去白矾楼一同小聚,却未知许多其他。”
“这、这位吕公著便是宰相吕夷简家的三公子,与洛家素有纠葛。想来先生此番落第,定与此人有关了。”
言罢,洛怀川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细细说与邵雍听。
本以为邵雍闻后,会责备自己,却未想他仅是摆摆手道:
“过去之事又何须重提?况整个事件你又未亲眼所见、所闻,又如何妄断是非,污人清白?还是接着讲讲你的事吧。”
洛怀川闻言,内心深受触动。历史记载邵雍此人宽容大度,谦恭有礼,德感世人,看来此言诚不欺也。
想到此处,遂继续往下编排说辞:
“那、那日我躺在棺椁中,身子却轻飘飘飞至半空,不想却被一位须发皆白,风姿宕逸的老神仙拦住去路。
他言说有一位徒孙唤做邵雍的,会于景祐三年(1036年)时,遭逢劫难,嘱咐我好生护、护其周全。
并嘱咐说这邵雍日后乃是我的恩师,传授我先天象数之学。我自然不信,可那位老神仙并未与我机会询问。
待传授我一些占卜之、之术后,便将我送回了棺椁中,因此我便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