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怀川左右看看,方才压低声音道:
“我乃一介草民,不恋功名利禄。你则与我不同,毕竟乃长公主所荐,各中因由,你懂的。”
许希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起初魏国大长公主见二人争来斗去,一时心里也不落底。
忽闻洛怀川如此笃定,又知其乃杨太后所遣,遂朝许希摆摆手道:
“不妨许他一试。”
就这样,洛怀川来至仁宗卧榻前,取出龙鳞宝扇护住其心脉,在心包络处下了一针。
功夫不大,果见仁宗悠悠醒来,乍见洛怀川,不由得惊讶道:
“你、你,是你与朕瞧病来着?”
“怎么,我的李公子,你以为小师父我只会占卜卖卦么?
那你可是门缝里瞧人,将人看扁喽。”
仁宗被他的俏皮话逗得发笑:
“此话言粗理不糙,有点意思。不过朕今日竟以此种因由被你拆穿了身份,当真是意料之外。”
洛怀川呵呵一笑道:
“其、其实我早已算出你的身份,只不过佯作不知罢了。否则也不会被人称作‘神棍小邵雍’了。”
“无论你以何身份为我治病,理应重重有赏。”
“今、今日施针的是我,不、不过与我同样做出诊断的尚有魏国大公主推荐的翰林医学许大人。
只不过被我率先下了针,抢了他的功劳。官家若非要赏,理应重赏此人才对。”
“好,既然如此,我便依你之言,赏许希为翰林医官使,并赐其绯衣、银鱼及金币若干。”
此时的许希方才明白洛怀川之良苦用心,遂近前一步道:
“臣谢官家恩赏,然臣属实受之有愧。愿用此赏金在开封城西隅修建一座‘扁鹊庙’。
如此,臣便可在庙中一边为人行医,一边收徒传播医道。以造福天下万民,广传天子盛德。”
仁宗闻言,当下大悦,欣然应允,自然免不了再次褒奖一番。
“咦,此为何物?如何我从未见过此等材质的扇子?”
正当仁宗望着许希谢恩远去的背影,欲移身下榻之际,忽然瞥见洛怀川那柄未来得及收起的宝扇。
遂拿在手中,将要扇风时,吓得洛怀川急忙制止道:
“勿要扇,勿要扇,此扇乃龙鳞所制,即便你乃天子,也扇它不得。”
“龙鳞所制?小师父又来诳我。你可见过这世上有哪一条真龙会让你取了鳞片去制扇的?”
洛怀川笑了笑道:
“此、此扇却乃龙鳞所制,乃一位老神仙所赠之物,绝无虚言。”
仁宗犹自疑狐不信,以为洛怀川之所以如此笃定,必是为了增加自身神秘感。
便也不欲拆穿他,仅是颇为感慨地拍拍他的肩膀道:
“难为你为了我煞费苦心,不过我乃当今天子之事,还要暂时对婉姑娘保密。”
“只、只要你不漏出破绽即可,我自无需担忧。怎样,要不要她与你进几道小菜尝尝?”
“要得,自然要得,朕如今饿得能吞下一只羊。”
洛怀川闻言,急忙跟着魏国大长公主去往太后宫中报信。
杨太后听闻喜讯,登时容光焕发,急急吩咐怀婉为仁宗烹制几道可口的小菜。
趁着怀婉去准备的空档,便问怀川道:
“老身闻婉姑娘言说过你家之变故,内心属实震惊不已。
日前已责成皇儿严令开封府加紧捉拿钦犯,以期早日将令尊之骸骨迎回汴京。”
“多、多谢太后娘娘垂怜,草民洛怀川感激不尽,竟不知以何为报了?”
杨太后摆摆手:
“你为皇儿诊疾,便是最好之酬答。老身只是不明洛家乃以酿制美酒起家,
你年纪轻轻,如何便施得一手好针?又师承何人?”
“回、回太后,草民学医无师自通,纯乃兴致使然。”
一旁的魏国大长公主闻言,瞬间现出疑惑之神情道:
“洛家兄妹果然不俗,婉姑娘心思纯粹,一手辋川宴让我大开眼界。
你又有双妙手,竟能针到病除。听说你还打理着京城第一大酒莊白矾楼,当真是奇才呀。”
“长、长公主谬赞了,非是我兄妹聪慧,乃是咱汴京有真龙护佑。
注定本朝人才辈出,流、流传青史。”
杨太后闻言,猛然道:
“你不说老身险些忘记了,婉姑娘曾言说你有一个绰号唤做什么棍来着?”
“回、回太后,‘神棍小邵雍’。”
“邵雍为何许人?缘何老身从未听过?”
“太后可曾听说过陈抟老祖?共城邵、邵雍便是其第五代嫡传弟子,也是草民之恩师。”
“哦,原来竟是以一局棋从太祖手里赢了华山、
又被太宗赐号‘希夷先生’的方外老神仙陈抟之徒孙,怨不得手段如此了得。
既然如此,老身可要试你一试了。你且算算老身年寿几何?将得何疾而终?”
此言一出,洛怀川不由得面露为难之色。
据他掌握的史料记载,景祐三年(1036年),杨太后无疾而薨,殡于皇仪殿,享年五十三岁。
可当着太后之面此等言语又如何讲的出口?倘若不讲,岂不又显得自己无能?
心里反复思量后,当下有了主意,遂躬身施礼道:
“太、太后与恩师邵雍尚有一面之缘,待缘尽后,娘娘便会驾鹤西去了。”
杨太后闻言,面上不由现出诧异之神情:
“哦,但不知邵先生何时能来京城?”
“回、回太后,此乃天机,恕草民不敢妄泄。”
此时,怀婉端着与仁宗做的饭食来到杨太后面前:
“太后娘娘,官家几日未曾进食,故不宜油腻,且少食为佳。
小女按家兄之嘱托敬献的药膳,以干莲子、甘草为原料制成的通心气、益精髓的水芝汤一碗;
以菜苗丝、桔皮丝、白芷制作的三和小菜一碟。
又金丝水滑面一碗,此面精细如丝,佐以麻腻、杏仁腻、咸笋干、酱瓜、糟茄、姜、腌韭、黄瓜为浇头。料想官家必会食得称心如意。
“好,那便由你送去好了。”
洛怀川闻言,猛然记起适才仁宗的嘱咐,急忙近前一步道:
“太、太后,舍妹乃一介平民,何敢擅睹龙颜?
再者,此顿饭食虽清淡,却见您一片舐犊之情深厚。
倘、倘若您能亲眼目睹皇儿康复,岂不是更好?”
“嗯,怀川言之思虑的是。如此,便由老身亲自送去好了。”
言罢,杨太后便趁送魏国公主出宫之际,带着宫娥去探望仁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