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夫不大,角棚便被拾掇的清爽干净,莫嫂取了一个用稻草制成的垫子放在椅子上。
又给他灌了一个汤婆子送过来,直把洛怀川感动得鼻子发酸。
卦摊算是支起来了,这下此间小店可热闹起来。
店里每来一位客人,莫嫂都会将洛怀川神奇的医术讲与大家听。
有的抱着试探的态度占卜一下,有的则想免费瞧个病症。
一时间,小角棚里竟然人满为患。而洛怀川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不管对方付多少卦金,即便分文不给,他也会含笑相送,绝不令对方难堪。
这一来二去的,便有了一些小名声,“神棍小邵雍”的称号算是打了出去。
莫嫂的小店也跟着沾了光,一月下来,收入竟比平日里多了一倍。
眼见莫嫂面色逐渐红润,怀川打心眼里替他高兴。
有时闲下来了,便教她的儿子齐虎子识文断字。
可那孩子偏偏对他这一套占卜感兴趣,最后洛怀川索性收了这个小徒弟。
一日,汴京飘起了小雪,刺骨的寒风透过厚厚的草帘子灌进角棚里。
洛怀川不禁一阵悲从中来。想到自己穿越到大宋朝还没过上几天好日子,
现在又落得只能借居茅棚,靠替人卖卦度日。娘亲狄夫人的精神越发不好了。
最近总是梦魇,言说瞧见洛老爷在一处暗无天日的地方哀嚎。
孙无择与怀月去白矾楼帮工,早出晚归的,三人也难得碰面。
在他打理极醉楼时,便早听说过白矾楼的名号。
然苦于分身乏术,一直未曾亲眼目睹。
洛怀川心里越想越憋闷,索性裹紧衣衫,打算过去看看二人。
好在莫家小店离那里不远,感觉没走多远便到了。
未料眼前所见,与《东京梦华录》里记载的简直是天壤之别。
孟元老记载的樊楼是宋徽宗宣和年间(1119-1125)大修过的。
三层相高,五楼相向。各有飞桥栏槛,明暗相通。珠帘绣额,灯烛晃耀。
而映入洛怀川眼帘的白矾楼与楼前的彩楼欢门确有三层楼高,而五楼相向则未见到。
不过倒是廊庑掩映,且两厢排列有无数风格迥异的小阁子。
皆是雕花的窗棂,各垂风帘绣幕。店门前来沽酒的脚店络绎不绝,。
据说是因天圣五年(1027),宋仁宗曾下诏三司曰:
“白矾楼酒店如情顾买扑,出办课利,令在京脚店酒户内拨定三千户,每日于本店取酒沽卖。”
说的即是如有人承包白矾楼酒店之酒税,朝廷可将三千户脚店划为白矾楼的沽酒客户。
因此,矾楼一跃成为汴京七十二家正店之首,乃酒类最大批发商。
洛怀川看着一个个忙碌的身影穿梭在人海中,反倒冲淡了心底的一丝哀愁。
不免憧憬着自己何时能酿出如矾楼的眉寿与和旨一样甘醇的美酒,以慰爹爹在天之灵。
正当他一面沉思,一面踏入楼下门床马道厅院时,
忽见一位蒙着面纱的青年女子光着脚板打从后院跑了出来。
一边狂喊着什么,一边往下使劲撕扯着自己的衣裙。
那些个正在斗酒的食客见状,顿时停止了喧闹,有的甚至打起了呼哨。
陪酒的那些个浓妆艳抹的歌姬也不唱曲了,纷纷起身扶着廊庑瞧热闹。
猛然间,女子的面纱突然滑落下来,人群中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
只见那名女子鼻梁高挺,深邃的眼眶衬托着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
身材娉婷多姿,虽然身着襦裙,明显看出是一位来自大食的绝色美人。
此时的她似乎是受了什么刺激,只一瞬间的功夫,
早已将外裳脱掉,露出绣着并蹄莲花的抹胸来。
雪白的胸脯上下起伏,只看得那帮男人眼都直了,一个劲地咂嘴咂舌。
有几个纨绔子弟甚至开始凑到近前欲占些便宜。
洛怀川见状,知道这女子怕是犯了疯癫之症。
遂毫不犹豫的脱下外边的道袍,几步冲到近前,将其裹了个严严实实。
起先那名女子还拼了命的挣扎,甚至咬伤了他。
不过任凭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怀川也不松手。
姑娘渐渐安静下来,像只小鹿一样依偎在他的怀里不再言语。
那些个瞧热闹之人,有的大骂洛怀川多管闲事,有的则报以赞许的一笑。
那些个歌姬则一甩手中的锦帕,扭着腰身,重又陪酒去了。
这时,一位年逾五旬的婆婆急匆匆来至洛怀川面前,躬身施礼道:
“全怪老身一时照看不周,感谢道长全了小姐颜面。”
言罢,便来拉这姑娘回去。
殊料那女子却死死箍住洛怀川的腰,抵死也不肯松手。
弄得老妪无奈,只好对着怀川道:
“可否劳烦道长将姑娘扶到后宅歇息。”
洛怀川点了点,扶着那位女子穿过蜿蜒的回廊,来到矾楼后面的一处深深的院落。
这处院落被三层高的楼体遮住,从前面根本看不到。
院落里的布置与自家的景致无有太大差别,待进入里面一看,却是完全的异域风情。
洛怀川扶着女子坐了下来,正欲转身离开,一名老丈心急火燎的走了进来。
“燕婆婆,叫你寸步不离珍珠半步,如何竟让她跑了出去?
幸好遇到这位道长,不然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
“老爷教训的是,谁曾想老婆子我仅是给她端药的功夫,这丫头便溜没影了。以后怕要盯的再紧些才是。”
“你去给珍珠端药,春桃与春秀呢?她二人去哪了?
我都与你讲过多少次了,她身边不能离开人,片刻也马虎不得。”
“老爷息怒,春桃被我派出去给小姐买些时鲜的果子回来。
春秀他爹来给她二人送袄子,她出去送了。”
“怎么,我们府里啥时缺了下人的冬衣么?要什么家人来送?”
洛怀川见二人争吵,也不好久留,遂告辞转身离开。
不想珍珠姑娘却一下子从后面抱住他,口里喊道:
“吴郎,你不能走,要走,带我一起走!”
“姑、姑娘,你认错人了。贫道洛怀川,并非你的郎君。”
无奈任他怎样言说,珍珠姑娘死活也不肯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