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琳唤来衙门里专门负责校对笔迹的几位资深书吏,仔细验看了那份转赠字据.
最后一致得出结论,确为洛孟津亲笔所立,就连手印也分毫不差。
怀川这下可彻底懵了,这手印可趁爹醉酒之际偷偷印上,可这字迹却是白纸黑字写在那里。
爹爹又是在何种境地下,才会按照洛怀泽的意愿一字不差的写下来呢?
程琳见他神情恍惚,遂出言安慰道:
“少掌柜的,切勿太过悲伤。本官虽对你的遭遇十分同情,目前怕也是爱莫能助了。
根据你提供的供词来看,洛老爷早已殒命他乡。
一切只待等捉到贾清明、柯孟德与洛怀泽三人,方可使案情大白于天下。
如今钱、冯二位掌柜的交易手续齐备合法,一时恐难将洛家产业硬性追回呀。”
此时的洛怀川早已五内俱焚,遂躬身施礼道:
“大、大人,草民相信大人定会将作恶之人绳之以法,为家父伸张正义。
现如、如今只求大人应允草民一件事情,别无他求。”
“哦,不妨讲来。只要本官权利范围之内,又不碍大宋律法的,本官无不应允。”
“待、待有朝一日洛怀泽伏法,草民倘有能力之时,请大人许我再将这两处产业原价买回。”
程琳闻言,思忖片刻道:
“好,倘若这两处产业属实为洛怀泽伪造转赠字据卖与钱、冯二位掌柜的,本府便准你所请。”
“如、如此,多谢大人成全。草民还有下情欲向二位掌柜的讨教,请、请大人做个见证。”
“但有疑问,只管问便是了,本官也正想知道。”
程琳颇为同情地点了点头。
怀川再次谢过他,转身问钱掌柜道:
“敢、敢问钱掌柜,你接手宅院之时,将家母与小妹安置何处?
家、家里一应珍玩器物又归于何人之手?”
钱掌柜闻言,未加思索便回道:
“在下验看房屋之时,只剩一座空宅,并未见洛掌柜言说的珍玩玉器等贵重之物。
当时有牙人在场作证,钱某不敢相瞒。至于你的家人么,便不知去向了。
不过府里的下人都还在,你可向他们打听一二。”
怀川点点头,复有问向杨掌柜道:
“杨、杨掌柜,在你接手极醉楼之前,我那柜上尚有不少银两,可否归还在下?”
不料杨掌柜连连摆手道:
“哎呀,洛掌柜,天地良心,这可是冤枉杨某了。
在下并非见钱眼开之人,昨日交割之时,眼见着怀泽少爷取走了所有银两。
那个姓刘的管家与其争辩,还被他带去的人揍了一顿。
不信,你可将其唤来,一问便知。”
洛怀川闻言,气得直跺脚,追问道:
“哦,那你可知如今刘管家去往何处安身?”
“在下见他对前主人忠心耿耿,依旧将其留在了极醉楼。
不独如此,包括店里的活计,也一个未辞。”
程琳闻听三人之间的对话,少不得对二位掌柜的嘉许一番。
又对怀川道:“少掌柜的,事到如今,本官劝你还是另做计较吧。
本府会全力缉拿疑犯,争取尽早还洛老爷一个公道。
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开口,本官义不容辞。”
“谢、谢大人厚爱之心,草民便回去静候佳音了,告辞。”
就这样,洛怀川出了开封府,顿觉一股冷风钻入袖管。
仰头一看,汴梁城上空灰蒙蒙的一片,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不由得想起现代自己出狱的那个日子,也是这样阴霾的天气。
不由感叹道:“想不到短短几日的时间,天地皆变了颜色。
不但再一次无家可归,还失去了慈爱的爹爹。
也不知道大哥与表哥回来了,能否咽得下这口气?
想到此处,洛怀川不由得浑身一激灵。
猛然间想到他在网上查资料时看到过,狄青即是在这个年龄,
因与乡人械斗而被官府投入监牢。并在面上刺字,注销户籍,发配到京师充军的。
难不成即是因为这次事件吗?那可遭了。
想到此处,怀川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水,急急忙忙跑回洛府。
不料看门人言道,不早不晚,狄青与大哥洛怀亭前脚刚走。
怀川闻言,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子,瞬间没了主意。
不过还是很快镇定下来,极力思索着二人可能的去处。
正当他搜肠刮肚地一处一处排查时,猛然看到街坊夏大伯向他跑来:
“哎呀,二少爷,可下见着你了,快跟去沈家看看吧。
适才我见你大哥与你表哥气势汹汹地言说要找沈家拼命,
你娘与怀月小姐得信后,已经赶过去了。”
洛怀川闻言,也不知哪来的那股子冲劲,铆足了劲头,撒丫子便跑。耳边只听见呼呼的风声刮过。
街上人见状,纷纷驻足侧目,无不投以惊诧的目光。
一个人道:“此人大概齐是得了疯巅之症吧,这是赶着要投胎去么?”
一个道:“这不是洛府的二公子么?据说呀,洛家祖宅都卖了,指不定摊上多大祸事呢。”
另一个道:“你们知道个啥,还不是因为得罪了沈百万,这叫吃不了兜着走。”
待洛怀川来到沈府,不想还是来晚了。
一对官差正押着狄青与洛怀亭往出走。狄夫人与怀月哭天抢地跟在后面。
怀川一把上去拉住狄青的衣襟问道:
“表、表哥,出什么事了?你和大哥来沈府做、做什么?”
“二弟,别问了,照顾好姑母。你不是说表哥会有出头之日么,等着我回来重振洛家好了。”
怀亭也过来嘱咐道:“二弟,家里的事哥都知道了,只恨哥不能替爹报仇。
我与表哥惹了大祸,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了。
可咱这个家不能散,哥就将娘与怀婉交与你了,哥相信你能撑得下去。”
言罢,在他肩膀上用力地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