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就请二位老姐姐后日来听信。
闺女出阁此乃大事,怎么着我得与我们家老爷商量商量。
再征求一下闺女的意见,她若是摇头,我这当娘的也不能强迫不是。”
苏觅柔故作姿态地答道,其实在她心里,早就一百个点头了。
在西院,她的话便是圣旨。如此言说,只不过是为了拿拿褶,自抬身价罢了。
待送走了二位媒婆,便派丫鬟瑞莲去酿酒坊将怀泽唤了回来。
于她而言,儿子讲话都比二老爷洛孟堂管用。
怀泽闻听是沈百万的五公子相中了怀月,自是喜出望外,拿着婚书与他娘道:
“娘,这倒是件天大的喜事。想那沈家家赀万贯,
若真与他结成亲家,何愁不把逍遥楼再盘回来?
只不过儿子已然将怀月嫁与贾清明那厮了,这可如何是好?”
苏觅柔闻言,少不得一通数落道:
“儿子,你是如何想的,竟欲将你妹妹嫁与那个穷酸?
虽然娘偏疼你多些,可也不能看着怀月受苦。不行,这事万万不能答应。”
“娘,这你便不懂了吧,儿子这是在放长线钓大鱼。”
言罢,附在他娘耳边,嘀嘀咕咕讲了好半天。
直说得苏觅柔两眼放光,不住地点头:
“还是我儿有远见,不过沈家来求亲之事还要暂时瞒着他才好。
待事情办妥之后,再设法将姓贾的小子打发了。”
一旁的洛孟堂看着二人似乎有什么事瞒着他,便一再追问。
无奈娘俩硬是守口如瓶,分毫不透露任何内情与他,遂只得无奈地言道:
“好好好,不问也罢,不过这婚姻之事是否应该征求一下怀月的意见?
毕竟这是她的终身大事,这样瞒着她,似乎…”
未及他把话讲完,苏觅柔直接一个眼刀杀了过来:
“他爹,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怎地?
怀月那丫头一直对狄青念念不忘,见天的恨不得长在东院。
与她讲,打死她也不会同意的。你还是把答婚书写了吧。
待定下了日子,可由不得她不嫁。”
就这样,洛孟堂瞒着女儿怀月给沈家回了答婚书。
沈家接到婚书之后,派人送来了销金双巢云雁纹大袖襦、红素罗簇金绣宝相纹裙、织金大百花孔雀绫褙子各一件。
缀珍珠特髻、攒丝嵌宝团冠、四时冠花、金篦银梳等首饰,
及上等花绫、织锦、罗、纱、绢各数匹,加以各类果物,龙凤茶饼等。
此外,还有八瓶用大红绸缎精心包装的金质酒樽作为定礼,南宋时谓之‘许口酒’。
洛家则以极醉酒两瓶,活鱼五条、金箸一双,悉送在原酒瓶内,谓之‘回鱼箸’。
之后便是纳币与下定,即双方互下聘礼,将大婚之日定下来。
沈家送的是金钏一十八对、金锭六十六个、金铍坠五十五副。
寓意新人进门一路发财,六六大顺,五福临门。
洛家也不含糊,为了不被人压过一头,苏觅柔可是将压箱底的东西悉数拿了出来。
回了四对羊脂白玉净瓶,三只翡翠雕成的羊,与一幅《夜合花图》。
取四平八稳、三羊开泰、百年好合之意。
尤其是那幅《夜合花图》中的夜合花花开并蒂,右枝含苞吐萼。
左枝半开半合,皆轻勾淡染,清雅绝尘。
怀月的终身大事就这样在她并未知情的前提下,被定了下来。
洛怀泽怕万一哪日走漏了风声,再传到贾清明耳里坏了他的大计。
遂左思右想,终想出一条锦囊妙计。
他记得常来极醉酒坊置酒的老客里有一位唤做柯孟德的,便来自宋夏边境的麟州。
因他名里也有个孟字,遂与大伯洛孟津十分要好。
他还听说西夏人善于饮酒,且需求量与日俱增。便撺掇其说服大伯去往麟州那边再开个酒坊。
起先洛孟津以北宋政府屡次下令禁止边民不得将货物私相交易为理由,严词拒绝了。
但经不住得了洛怀泽诸多好处的柯孟德极力劝说,
再加上贾清明也一再从旁鼓动,洛老爷的心便也活了起来。
寻思着出去转转也好,西夏边境有麝脐、羚羱角、大黄、柴胡等珍贵药材,
那可是酿制药酒的极好材料。况其他最近发现女儿怀婉喜爱上了画马。
时常面对着她师父李寿春赠予她的那幅《照夜白图》哀叹,何时也能有这样一匹好马。
说起这幅《照夜白图》,还有一个小故事。
说的是唐玄宗曾将义和公主嫁与了大宛国国王。
国王为表其诚意,则向他觐献了两匹汗血宝马。
玄宗为两马取名为“玉花骢”与“照夜白”,并命韩干将其画进了图里。
由于汗血宝马需经河西走廊才能流入中原地区,而西夏长期占据此地,并拥有了培育大宛马的技术。
倘若通过麟州的马贩子也给爱女弄来这样一匹名马做嫁妆的话,未尝不是一段千古佳话。
因此洛孟津这才答应与贾清明一道前往麟州走这一遭。
不料就在三人准备出发前夕,洛孟堂却领着一位贵公子来找他,并介绍道:
“大哥,这位是同判太府寺将作监吕公弼,觅柔的表哥吕宰相家的二公子。
今日过府拜访,一则为了给孟瑾说门亲事,二则想见一下怀川侄子。”
洛孟津一面与其寒暄,一面吩咐刘管家人去极醉楼唤回了洛怀川。
怀川闻听二叔领人给孟瑾小姑姑说媒,心里不由得又是一紧。
待一见吕公弼,不由得惊讶道:
“我、我当是那一位贵客要见我呢,原来竟是宰相府的二公子。”
谁知吕公弼却恭敬地言道:
“惭愧,如今连号称‘神眼窥天’的谢大师都拜在了你的门下。
吕某更是悔不该当初未听你之言,今日正好借机讨教一二。”
怀川谦虚地摆摆手:
“打从、从怀月表姐那论,我也理应唤你一声二表兄。
自家人不必客气,先说正、正事要紧。”
一旁的洛孟津闻言,连连会意,遂问道:
“能得贤侄亲自保媒之人料定非池中之物。但不知此人姓甚名谁,现官居何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