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均为池商序办事已有十五年。
从年纪不大的时候就跟着他,说句实话也不过比池商序大个一两岁,他心思深沉冷静,所以得重用。
听见周璟的问句,他面不改色地回答:“替先生挡过刀。”
周璟发出了然的一声“噢”,勺子在粥碗里搅了搅,蛋黄碎浮浮沉沉。
她又问:“那没有想过做个祛疤痕手术什么的?伤了有多久啦?看着有些年头了。”
“旧伤,已经不在意了。”他回答得天衣无缝,倒也符合性格。
周璟抛出两个问题试探,然后提出稍有尖锐的一问:“我听说曾经有段时间港岛不太平,池生在那段时间是不是也遇到危险了?你的脸就是那时候伤的?”
他沉默了短暂的一瞬,然后点点头。
“那……关于池家和唐家的婚约,你知道多少呀?”她手中勺子一停,在舀起一勺粥凑向唇边时,视线上抬,牢牢锁定阿均。
他表情有瞬间诧异:“太太,这件事我不清楚。”
“一点都不清楚么?”瘦肉粥煮得软烂,另一边杯里热的是当地的纯牛奶,此时温度凉下来,上面结了薄薄一层奶皮。
阿均只对池商序忠心,她本只想试探一下,却见他思索片刻后说:“您不用担心这件事,就算唐家三小姐被找到,太太的位置也不会动摇。”
是么,不会动摇?
不会动摇的原因到底是池商序只倾心于她,还是归根结底她都是真正的唐家三小姐,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会被推回那个位置?
粥只喝了一半,她就没胃口了,喝了几口热牛奶,就靠在沙发背上:“我想出去逛逛,行么?”
“您需要买什么东西的话……”接触少的时候不觉得阿均沉闷无趣,此时周璟只觉得他一板一眼的样子有点气人。
打断他:“我想自己去逛逛。”
“北欧的治安还是很好的,不放心的话你跟着我就行了。”
说完,眼神一扫,意有所指般说道:“反正不是第一次了。”
阿均低了低头,半天才说:“好。”
*
穿梭在会展中心的人群中,来自东方的神秘面孔引来小声的议论。
绝大多数挪威人都会讲英语,但男人与面前的负责人之间依旧相隔一位公事公办的冷脸翻译,将一句句挪威语与中文相互转达。
会场中心的暖风空调开着,负责人的额角已渗出点点薄汗,可眼前的男人依旧清清爽爽,如冰山雪原般冷冽。
黑色商务西装包裹宽肩窄腰的完美身材,胸前的身份牌反扣只能看见英文花体的“WanRui”。不论是什么国家或地区的审美,男人都称得上“英俊”二字。
此时,他微抬手,示意翻译转递另一个新的问题。
严肃认真的场合之下,他抬眼,视线却突然有些游移。
挪威语的背景音一顿,负责人询问:“池先生,怎么了?”
“没事。”池商序视线转回,疑心自己看错。
刚刚视线方向的那抹背影,为何看上去那么像本来乖乖待在酒店的周璟?
心里有疑惑,在负责人结束介绍之后他便告辞,往那背影离开的方向走去。还以为要找多久,转过一个站台的拐角,那人就在他面前不远处。
北欧人身材高大、五官深邃,白皙皮肤上的金发碧眼令人难以忘怀,就连不那么有趣的性格也变得可以原谅。
此时,在她面前站着一位身穿深蓝色条纹西装的男人,只能看到他高鼻深目,面带微笑地低头,同面前只到他肩头的女人说话。
画面很和谐。
池商序脚步停了片刻,继而迈步向前走去。走近时,他捕捉到她最后半句话。
“……my husband.”
“阿璟。”
她回过头,浅灰色的大衣衣摆微微摇荡,昨晚夜色朦胧中见过的清丽面孔出现在他面前。
或许是被室外的风冷到,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然后笑着回头对高大的北欧男人说:“Thank you, I've found him.”
男人礼貌地冲他点头微笑,将场地留给二人交谈。
周璟向前走两步,手指悄悄地扯一扯他西装的衣袖:“好巧,池董。”
“阿均呢?”
他反手一勾,她指尖的凉意在他掌心里滑过,暖不热一般,想来是刚到没多久。
“是我叫他带我出门的,你就别怪他咯。”周璟抽回手背在身后,看他:“快忙完了?”
她在外面逛了半下午,赶着展会快结束的时间来,只怕耽误他的工作。
“嗯,快结束了。”
往日里她总是清清冷冷的,主动追着他也是头一回。池商序看看她白生生的小脸、环顾四周展厅露出的好奇,又觉得自己可能确实太冷落她。
明明两人还在热恋期,能在一起的时间却少之又少。
想一想,心就软得不像话。人群的角落,他环着她手腕,指尖蹭到指尖,握了握:“明日我没事,陪你去玩?”
“好啊。”她笑着捏住他两根手指,借着展台遮挡亲密,眼睛笑成月牙弯弯,说道:“来之前Winston先生和我说,挪威的极光很美。”
“池生,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