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奔波劳顿,再到斯塔万格时,是北京时间的早上六点半,挪威时间凌晨十二点三十分。
周璟下飞机时,人都是晕的。
头重脚轻,耳朵被机场的双语播报塞满,周围经过的高大身影嘴里讲着她听不懂的挪威语。
从室外吹进接机大厅的冷气让她偏过头打了个喷嚏,鼻尖有些红。周璟缩了缩脖子,下巴埋进高领羊绒衫的领子里,一边低头看着手机消息。
快耗尽电量自动关机的手机里,有阿均发来的车牌号和地址。
但很多余,因为她一抬头,就在接机的人群里发现了他。
人群中唯一的亚裔面孔,疤面被北欧的风冻得冷硬,唇角下垂,非常不好惹的样子。
周璟快走了几步,行李箱被阿均接过,他说:“辛苦了,太太。”
她“唔”了一声,快步走出接机大厅,迎接北欧的冷风。
差点将她整个人掀翻。
到了车子边,阿均去放行李,她被风吹得睁不开眼,只能半垂着眸子拉开后座车门,因长途飞行而酸软无力的腿甚至快迈不上这辆SUV的后座。
这让她的姿势看上去有点不文雅,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后座。
预想中皮质座椅的柔软并未传来,她掌心下是坚实有力的什么东西,随着她按上去,还很有弹性地撑住了她。
有人托了她一把,将她掀上车。“咚”地一声,门关了,她也稳稳地落下来。
面对着车门,腰被人紧紧环住。寒风朔雪覆盖下的北国异乡,她肩头靠上一个温热的胸膛。
转头,被人按低伏下,睁眼的瞬间呼吸已经被捕获。大掌捧着她的侧脸,深切而缠绵的吻住。
鼻尖是她熟悉的冷冽香气,烟草味淡到几乎闻不见,只有木质调沉香将她缓缓包裹。
指头滑入她黑发中摩挲,温热的掌心过渡她周身的冷气,一瞬间的紧张之后,周璟也放松下来,攀着他的肩膀回吻。
车内热气开得很足,阿均很有眼力地没有上车,密闭空间内只有缓缓响起的咂吮声。
谁都没有先说话,池商序抱她很紧,就着将人抱在腿上的姿势仰头吻她,一下更比一下热切。
冰凉的指尖落在他额头和眉眼,在他垂眸时勾画棱角分明的五官,最后绕到颈后,取暖一样地环着他。
分开时,从鼻腔里哼出撒娇一样的“唔”声:“哥哥,我冷。”
池商序抖开大衣,将她包进去。
她便向下蹭了蹭,抱着腰靠在他胸膛上,整个人舒服地眯起眼。
又被掰着下巴吻一阵,直到她因为缺氧而脸色涨红,发出小声的抗拒,池商序才放开她,热热的吻印在逐渐回暖的额头上:“这么着急过来?”
快凌晨一点了。他开了一整日的会,也坐了一次飞机,周身浓浓的疲倦却在此刻被一扫而空,怀里的人填满了他胸腔的空缺。
她闷在他的大衣里,仰头,带着鼻音说:“我挂住你啊。”
难捱。
抱着她的手臂又紧了一些,像是要密切地将她融进身体里。池商序“嗯”了一声,又一次吻在她额头:“我都系挂住你,bb。”
两日不见,应该是他们自从认识起最久的分别,周璟仰头蹭上来,在他绷起的下颌轻轻啄吻,嗅他身上的气味。
真好,如果时间只停在这一刻就好了,没有过去,也没有将来。
但时间是会流淌的,他的手扣上她的,十指勾缠,听她强撑着困意问:“你怎么来了呀?”
随便一句话就可以解释清,而且她可能也不是真的想问。
池商序却沉默了两秒,然后低头。再准备回答的时候已经看到怀里人的睡颜。
她实在太累了,二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让她在获得安全感的瞬间就沉沉睡去,没有听见他最后的回答。
池商序低头,在她逐渐回暖变得红润的侧脸吻了吻,回程一路沉默。
二十小时前,地球另一端,寰宇集团大楼。
当公司上上下下还沉浸在“二少居然回港了!”的震惊中时,顶层办公室已经爆发过一次唇枪舌战。
长达半小时的沉默之后,是唐鹤宇先放下手里彻底凉掉的咖啡,说:“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唐家现任的话事人从一叠文件中抬起头,右手捏着的金色钢笔动了动,面不改色地在纸张右下角签上一串签名。
“等。”
“等?!”唐鹤宇从云锦机场直接杀回了寰宇大楼,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听到这个字时直接站了起来:“我一刻都等不了了!你知不知道我刚刚给她打电话和发消息都是已关机!”
唐鹤文忍无可忍:“她坐的是民航,不是私人公务机!”
唐鹤宇在办公室里团团转:“我就说,池商序就是最不靠谱的,他把人藏起来是想干嘛?这么久了都不告诉,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钢笔笔盖“咔”一声扣上,唐鹤文的声音冷静又无奈:“这件事怪不到Kevin,他应该也才知道不久。”
“那为什么不第一时间通知我们?”走来走去的人停了,看过来时眼底浮现一片猩红:“当年也是,如果追上去的不是他而是我,说不定就把人带回来了!”
“而不是……”
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攥在手里的人又离开。
差一点,差一点就能救回来了啊,明明他们可以不用经历十几年的分别。
唐鹤文按了按眉心。
虽然他想到池商序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不愿意这时候把周璟的身份公之于众,但他想到这件事就觉得眉心直跳,直觉告诉他可能不会有好事发生。
“我说等的意思就是,现在把一切准备好,不要去逼她,让她自己好好相通。”他说。
当他知道这些年周璟在温家过的是什么养的日子,他恨不得直接把那些道貌岸然的人生吞活剥。
唐家捧在心尖尖上的明珠,什么时候轮得上这些人去讽刺践踏?
“等……”唐鹤宇喃喃着,然后掏出手机,面色凝重地按了一会才合上手机:“我恐怕等不了。”
“做什么?”
“我要去把她截回来,只给她两天的时间考虑。”
唐鹤文眉头紧皱:“你用这种强硬的手段……”
“她的性格你不明白就算了,昨天的态度你还不明白吗?”唐鹤宇一下把手机扔在桌上,声音直接盖过了他的。他眼眶很红,几乎是咬牙说出了后半句:“她这个人什么时候依靠过别人?软硬都不吃,随时随地抽身就走。越放,她就飞得越远!”
“你信不信,唐鹤文?”
“她这次走,压根就没打算再回来!”
“她连池商序都不要了,你凭什么会觉得她能想通后乖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