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商序低沉的声音让她第一时间想到TVB电视剧,愣神两秒后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
他问:“做什么?”
语气是有些冷的。
任谁凌晨三点钟被吵醒,都暴躁到想痛骂对方一顿挂断电话,可池商序却没有。
他还在等着她的回答。电话另一端传来平稳沉静的呼吸声。
她轻呵了口气,缓缓开口:“池先生,是我。”
“我知道。”他声音很沉很哑,和白天又有不同。
“您怎么知道是我?”
电话那端无奈地轻叹:“周小姐,凌晨三点钟,你特意打电话来和我玩‘猜猜我是谁’?”
“好有兴致。”
她有些尴尬地攥紧了手机,脸上表情难得生动。门外动静停了几秒,她的心却因这两句话而莫名揪了起来。
“没有……”
“名片上是我私人号码。”池商序解释完,又说:“你换个时间打过来,我会更欢迎。”
中式套房里,男人彻底没了困意,半坐起倚着床头。
薄被向下滑,平直的宽肩在空气中缓缓袒露。他穿着丝质睡衣,难得一见的放松,语气也不知不觉缓了下来。
手机开了扬声器,周璟清冷的声音在房间里蔓延。
她半天没有讲话,呼吸声也很浅。
就在池商序以为她已经睡着的时候,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带着浓浓的、撒娇般的鼻音。
“池先生,好像有人在撬我的门。”
*
人来得比周璟想象得更快。
电话挂断不过三分钟,客厅的房门便被撬开了。
女人惊恐的叫声,男人的痛呼怒骂,在她门口响起。隔着薄薄一扇木板门,她知道有很多人进了她家。
而她刚刚从床上坐起,杏眸微睁,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铃声和敲门声一齐响起来,她一边接通电话,一边光着脚下地开门。
短短半分钟,门外已被料理好,她眨了眨眼,只瞥见快速消失在门边的蓝色制服衣角,才知道池商序是找了谁帮她的忙。
“你怎么样?”
“我没事,谢谢……池先生。”她一边说,一边费力地扬起头,看着面前两位小山一样又高又壮的黑衣保镖:“可是……”
凌晨被喊起来,一丝困意都无,满脸严肃,严阵以待。
训练有素到令人害怕。
“嗯。”池商序淡淡地应声:“那晚安。”
“等等!”周璟慌忙地叫停他,脚趾被地板冰得蜷缩起来。她看了保镖一眼,侧过头去缓了缓语气才说:“池先生,能不能把你的……工作人员叫走。”
他在电话那端轻声地笑,也不知是笑她略显局促的声音,还是笑她把保镖叫“工作人员”。
她凌晨惊醒,鼻音很重,理智也还没回神,昏昏沉沉的脑子像是转不动。吸了吸鼻子,尾音又像是在撒娇。
只是自己没意识到。
“你自己可以?”他问。
事实上,她不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处理时也能心平气和,丝毫不乱,这次只是误拨了他电话。
“我没事。”她很快地答:“明天就去换房子,不用担……”
话说到一半,周璟猛地顿住了。
她不需要叫池商序不用担心,因为两人关系本就很浅。
还蒙着一层成年男女间的心照不宣,再多挑明就是她不识趣。
池商序说记她的人情,也许这也是记人情的一种方式。就像阿拉丁神灯,能实现她三个愿望。
见林知樾算一次,半夜解救她算一次……
她太久没说话,池商序才问:“什么?”
“没什么,明天起来就去换房子,也不用再担惊受怕。”她清醒了不少,戴上假面后隔着手机大大方方地撒娇:“多谢池先生不嫌我烦。”
“池先生初来嘉屿,还能这么快联系警方,想必很麻烦。”
电话另一边许久没有声音,周璟疑惑地将手机移开,以为电话已经挂断。可一秒一秒跳转的计时又宣告着,或许池商序只是不想说。
“那池先生,晚安。”她识趣地道别。
“好。”
电话挂断,空旷房间内最后一缕声音也熄灭了,深夜的窗外听不见鸟叫,万物静谧。池商序踩着拖鞋下了床。
嘉屿不如香港潮湿,但夜深露重,他抬手打开窗子,夜风还是灌湿了他的衣领。
修长五指间把玩一枚小小的白色耳饰,珠圆玉润,在掌心里翻滚,落到蛇戒的獠牙一侧,像是被黑蟒衔住,瞬间动弹不得。
*
数小时前,嘉屿市CBD大厦。
高层办公室只有这一间还亮着,不速之客大咧咧霸占正中央的真皮转椅,皮鞋搭上办公桌,一下一下摇晃。
大门被“砰”一声推开,办公室主人边松领带边不耐烦开口:“你什么毛病?知道什么叫工作时间吗?”
傅迁拿着他桌上一本书乱翻,一边哼笑:“工作时间是针对上班族的,温少爷,你是上班族吗?”
“要卷起来,不然会把家产败光。”
温时逸给自己倒了杯水,把他说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到了他们这个层次,财产早成了一串无意义的数字,每日出账不如进账多,就算再败,也能保证子子孙孙用不尽花不完。
傅迁知道他耐心只有几分钟,清了清嗓子,说正事:“今晚池商序第一次参加私人聚会,你知不知道?”
香港与嘉屿虽然只有一海之隔,但这边的人就算再能一手遮天,都没法将手伸到海的那边去。老派香港豪门树大根深,难以撼动,他们这点小身家,不够看的,碰都不能碰。
池商序在香港是很出名的,池家是顶级豪门,他父亲池恺绅早年刚退。外人以为池家势微,纷纷想挤占上位,全在数月内被池商序不动声色地摆平。
在香港,他从不拒绝商谈和私人聚会,而在嘉屿,却悉数拒绝,令人猜不透。
而正是因为拒绝,这时的欣然接受又变成一种喜恶倾向。
温时逸难得正色起来:“黄老请的?”
“他请不动,是小薄总。”傅迁用眼神示意他也给他倒一杯水,温时逸没理,他只能干着嗓子继续说:“据说薄景明与他有私交,关系还不错。”
“所以,不正常吗?”温时逸冷哼:“你管人家私交?”
“还有呢。”傅迁点开手机,甩在桌上,屏幕上是一张非常模糊的侧拍照。
今晚他第一时间去了监控室,可那人像早有预料,半小时内监控删得干干净净,连他进出的痕迹都没留下。
这一张,还是他的人在会所外偷拍的。
天色昏暗,男人笔挺的黑西装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这显得他身侧的白色身影格外显眼。
女人被他遮得严严实实,只余一抹白裙裙摆,像花瓣在他身侧绽开,他拢她纤腰,格外亲昵,侧头说着什么。
“自己看看。”
“我倒是好奇,谁这么大胆,送女人还真送成功了?”
说完,傅迁抬头看了他一眼:“有没有可能是你妹妹?”
温时逸还没细看,已皱着眉斩钉截铁地说道:“绝对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