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事事以老爷子为尊的,他年纪大了,现在上面几个掌权的又怎么可能放心让他自己过来。
所以那边刚一接到电话,一帮子人就杀过来了。
裴峻还是那副懒散样子,像个大爷似的拉着虞翩翩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最中间的那个最大最舒服的位置原本坐着个西装男,也被他拽了起来,美其名曰给伤患坐。
最后那个位置被虞翩翩占了。
他大剌剌地坐在虞翩翩旁边,手搭在她身后的靠背上,察觉到谁要开口说话时,就轻飘飘地看那人一眼。
“裴少,这事......”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说话的中年男人,慢悠悠地开口:
“谢家这两年势头不如之前了,房地产这一块都被我裴家垄断,怕是日子不太好过吧,怎么,谢伯伯是有转行的打算,所以现在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那人脸色瞬间煞白,他这话里的威胁意味过于明显。
可让他不计较这事也是不行的,毕竟谢鸿文是他明面上唯一的儿子。
还没等反应过来,跟他一起过来的女人已经开口:
“裴少爷不要血口喷人,今天这事跟你没关系,裴少爷就不要多管闲事了,再者,裴家虽然厉害,但我谢家要不要吃这碗饭也不是你们能决定的,毕竟有时候日子好不好过还要看上头的政策......”
裴峻轻笑一声,轻蔑意味十足。
“上头的政策?差点忘了,谢伯母姓王,不过,这上头的政策如何,可不是你能决定的,那位行事公允,你们王家那个在他手底下做事,怕是也没少被敲打吧。”
虞翩翩挑了挑眉。
那位?
说的是哥哥?
没等王婉说话,办公室门又被推开。
顾砚书进来后二话不说地就往虞翩翩后头站。
他其实是想坐裴峻旁边的,但沙发不大,裴峻坐在她右边,她左边的位置不够坐了。
最后只板着脸站在她后面。
虞翩翩望了他一眼。
还别说,那样好看的一张脸面无表情时也挺能唬住人的。
穿紫色连衣裙的那个是杨天的妈妈。
昨天那事,正常豪门家族里的人都会生生把那口气咽下去,毕竟确实丢了大丑。
闹成那样,以后几乎与继承人的位置无缘。
但其他几家的孩子好歹还五肢健全。
凭什么只有她儿子,五肢少了一肢。
还有,昨天他们那样,明显是受到了最高级别的精神控制。
所有人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大脑却拼命地给身体下达指令。
什么满足,什么表演,什么水果,拖把……
每个人嘴里都有一个固定的词。
这些词让她们一点点拼凑出那些男厕所里糜乱的场景。
这几个孩子原本都是大家族里精心培养出来的豪门继承人,一夜之间就废了,她想不通到底是多大的仇和怨。
而始作俑者,就是这个女生。
刚要开口,就被顾书砚截住了话:
“各位既然都来了,那就再等等,没道理叫我们小辈跟你们来那一套,想解决事情,让你们孩子自己过来,至于你们,以多欺少,为老不尊,还是想想等会怎么跟我顾裴两家的家长交待吧。”
紫色裙子的女人后槽牙都要咬碎了,表情都有些扭曲。
她家那口子就是个怂蛋,平日里花天酒地的,在外头不知道有多少私生子和私生女,对杨天自然没那么在乎。
可杨天是她唯一的儿子……
她已经一无所有了,只剩那一个儿子……
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忍不了,也顾不得什么豪门贵妇的仪态,直接脱了高跟鞋上前要薅虞翩翩的头发。
其他几个贵妇人见她动了,干脆也趁乱上去。
这种时候更容易占上风,能挠几爪子是最好的。
反正这女孩也没什么背景的,整个云城就没有一家姓虞的豪门,顶多把人打伤了赔点医药费。
她们这种人家,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整个办公室乱成一团,理科一班的班主任在角落里都要吓疯了。
这些人的动作杂乱毫无章法,但放在虞翩翩眼里就像动作被放慢数十倍。
所以,当杨天妈妈亮刀子的时候她是知道的。
但她唯独疏忽了两个人。
千钧一发之际,裴峻和顾书砚同时扑过来挡在她面前。
一个人在混乱中挨了一巴掌。
另一个人双臂撑在她两侧,将人圈在方寸之间,大长腿向后横扫一下,就带倒了一群人。
裴峻呆呆地望着她,四目相对间,他心脏跳动的频率骤然加快。
喉结轻轻滚动一下,哑声道:“小同桌,你别这么盯着我看。”
他会忍不住亲上去。
随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猛地起身,不自在地按了按自己的心口,欠了吧唧地说了一句:
“怎么着,被哥帅到了吧?”
虞翩翩弯唇:“还行吧。”
说完直接站起身来,拨通了报警电话:“你好,这里是云城市中心星雅高中总部高三年级理科一班虞翩翩,有家长携带管制刀具在办公室伤人……”
报完警,又拉着顾书砚坐下,去办公室的小冰箱里取了瓶冰饮料给他敷脸。
顾书砚手压在饮料瓶上,对着她笑得腼腆。
“翩翩,先不敷,等会我家人就到了,还有警察,这些都是证据。”
裴峻看两人含情脉脉的样子心里又开始不得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反正就是不舒服。
市政府办公大楼顶层。
杨建着急忙慌地推开办公室的门。
“先生,不好了!”
宋析文眉头轻皱。
杨建这性格,不适合跟政客打交道,做事毛毛躁躁的。
“翩翩小姐刚刚报警了,说是有家长携带管制刀具在学校伤人,好像还带了不少人......”
宋析文猛地站了起来,面容冷峻凝重。
"备车!"
“啊,是!”
杨建突然开始庆幸刚刚开了个小差,去隔壁大院子里溜达了一圈。
没想到刚好撞上隔壁要出警,动静还不小,前前后后出了好几辆车,凑热闹似的多嘴问了一句,结果就歪打正着了。
这下好了,他在先生这儿的位置稳了。
宋析文拿着手机走特殊通道下楼,刚坐上车,电话铃就响了。
“喂,您好,请问您是虞翩翩同学的家长吗?”
“我是。”
“我是虞翩翩同学的班主任,她跟学生家长闹了点小矛盾,现在在办公室,刚刚已经报警了,等会可能需要您这边过来一趟。”
宋析文神情又冷了几分。
小姑娘的班主任不怎么样。
家长在办公室对学生动手,能叫闹了点小矛盾。
还有,这种事情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叫家长,若是翩翩没有报警,就叫她一个学生跟一群家长对上吗?
现在事情闹大了,才想起来联系家长。
不是欺负人是什么?
“我现在过去。”
说完就挂了电话。
那头班主任还确认了两遍。
星雅理科一班的班主任,带的学生都是顶尖级别的,再大牌的家长跟她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还从没有家长挂过她电话。
心里确实是有点不舒服,可能是觉得没受到尊重。
更多的却是觉得虞翩翩这个女生麻烦,开学第二天就给她惹了这么大麻烦。
这办公室里的一群人,个个都是身价十个亿起步的,她哪个都不想得罪。
尤其,有钱人撒泼这种事,她也是真的不想做旁观者。
若是不小心招了谁的眼,她之后会过得很艰难。
一边是有希望成为国家栋梁的天才少女,一边是正儿八经的资本家,正常人都会选择后者的。
所以她从始至终都没有站出来进行调解。
甚至这会儿直接借着联系家长的借口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一片狼藉,但这会儿都很安静,有种风雨欲来前的平静。
“嘭!”
办公室门被踹开。
“乖孙----”
声音浑厚却凄厉,成功将裴峻喊得一抖。
但很快他表情也变了。
原本一副混世大魔王的做派在看到老人的瞬间就变得又乖又正经。
“爷爷,我被人打了。”
声音跟平时没什么两样,但这句话结合他正经的表情,瞬间就让裴老爷子脑补许多。
他这大孙子平日里一直都混不吝的模样,他今日这样,怕是在外头受了极大的委屈。
当下眼眶就红了。
裴峻又将手臂上的红印子伸出来给他看。
“谁打的!”
裴峻冲着杨天母亲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她。”
裴老爷子纠结了一下。
女人啊,他不大好出手。
但下一瞬他那好儿媳妇就薅着人头发开打了。
“死八婆,借你天大的胆子了敢打我儿子!”
架势摆得挺足,但也就打了两巴掌。
她家儿子手上就一个巴掌印,打一下,还两下就差不多了。
他们毕竟是知礼数的家族。
但她旁边那位动静可就大了。
顾妈妈平日里最爱惜的就是顾书砚那张脸,睡觉压出来一点点红印子她都心疼得不行,这会儿脸上这么大个巴掌印,当她是死的不成。
一边打还一边掉眼泪,那张脸欺骗性极强,如果单纯地只看那张脸,大概会叫人以为受了天大的委屈。
谁能想到这会儿正骑在谢鸿文妈妈身上打着人。
办公室里的耳光声停都没停一下。
虞翩翩认真地看着,突然就觉得这个世界跟她们神界也没太大区别,女人的战斗力都一样凶猛。
当然,要说猛的话,还得是她。
顾妈妈打累了才停,坐在沙发上让顾书砚爸爸给她吹红透了的掌心。
“老公,这女人脸皮子好厚,我手疼死了~”
声音柔柔弱弱的,叫人无端怜惜。
“辛苦老婆了,天凉了,老婆明天添件衣服好不好?”
顾妈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轻哼一声。
“那就看看明天有多凉?”
“包你满意。”
男人轻声哄着,从头到尾目光就没从他媳妇身上移开过,连顾书砚脸上的伤都没怎么看。
虞翩翩:“......”
顾书砚冲着她笑了一下,眸子弯弯的,唇色洇红,贼拉勾人。
“翩翩,我们家疼老婆是遗传。”
他稍稍侧身,用气声在她耳边说道。
“开窍早也是遗传?”
“嗯,我爸和我妈是娃娃亲,青梅竹马,从他五岁时过家家就只做妈妈新郎。”
虞翩翩弯了弯唇。
这一对有点好嗑。
旁边那一对的相处模式也蛮抢眼。
裴爸爸:“老婆消消气,我来之前让专柜送了套口红回家,是你最近喜欢的牌子。”
裴妈妈:“什么色号?”
裴爸爸:“红色。”
“啪!”
裴妈妈:“滚。”
裴峻:“......”
虞翩翩没忍住轻笑出声。
只能说,裴峻,随爹。
齐刷刷地几道视线朝着虞翩翩望过来。
没有疑惑,没有打探,更多的是惊喜和兴奋。
方才还凶悍粗暴的裴妈妈瞬间安静下来,脸上扬起笑意,努力将声音放轻放柔,甚至还有点夹。
“裴峻,不介绍一下?”
裴峻破天荒地有点紧张,支支吾吾地说了句:
“这是我,同桌,虞翩翩。”
以裴爷爷为首的裴家长辈周身气势肉眼可见地变丧了。
裴妈妈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反手又给了裴爸爸一巴掌。
“老婆,他不争气,你打我干什么?”
裴爸爸一脸委屈。
“打你就打你,还需要理由?”
“......”
顾书砚见自家长辈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
但没等她们问,他就自己先走到他们面前开口。
“那是高三理科一班的虞翩翩,我喜欢她,想追她,但是你们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怕她害羞。”
几个人一脸姨母笑。
顾书砚松了口气。
其实不是怕她害羞,是怕她觉得麻烦,他家人太过热情,而且他们足够相信自己,顾家的男子,喜欢一个人,那是以一辈子为单位的。
但现在才刚刚开始,不能让他们去烦她。
到时候万一她也觉得自己麻烦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