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斗篷遮住依旧能看出轮廓的盔甲,制式长剑,明显的主仆关系,还有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属于贵族的优越感。”
王锦眯起眼睛,回忆着刚才看到的两个人。
那名男性看起来倒是很平常,可女的几乎是一眼就漏了底细。
贵族…贵族军吗?
不太像,那伙骑士里似乎没有女性。
难不成是首领?
可她不像有威胁的样子。
在心底给他们打上“可疑”的标签,王锦摇了摇头,决定以后看到这两人就绕着走。
路过告示牌,王锦停下脚步,用最近几个月积累的差不多的词汇量,磕磕绊绊地着。
烈阳厅通报:全港通缉冷冽者信徒,举报奖励五万盎司,窝藏同罪!
烈阳厅通报:全港通缉翠绿闲庭信徒!举报奖励三万盎司!窝藏者断三指!
烈阳厅通报:全港通缉毛绒绒神教信徒,举报奖励一百盎司,窝藏者罚咸鱼二十条。
“他妈的,怎么还瞧不起人呢。”王锦在心里骂骂咧咧。
其他信徒弄得这么严肃,毛绒绒教徒凭什么就跟偷了谁家大白菜一样?
连感叹号都不舍得用也太过分了!
其实答案王锦自己也清楚。
毛绒绒信徒除了五险一金之外并没有得到任何力量,也闹不出什么大事。
最关键的,他们中的大部分都集中在瑞典,挪威,格陵兰岛附近的海域,压根没几个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传教。
贴个告示意思一下就得了,主要抓的还是某个没办证就到处传播信仰的邪教头子。
“话说烈阳厅开始通缉冷冽者了啊…”
墙倒众人推。
虽说第一个把墙轰飞的人是自己,可遇到这种情况,王锦还是有些感慨。
至于感慨些什么,那当然是——
哈哈,好死。
信仰其他教派的或许还有些无辜者,但信仰冷冽者的,那几乎都在自残自杀与劝别人自残自杀的路上狂奔。
有烈阳厅帮忙收拾残局确实挺好,可惜他们同样是极端疯子。
想让毛绒绒神教在幽海蓬勃发展,提供用之不竭的贤者粉尘,看来还得把烈阳厅给解决了。
告示翻看到最后,基本都是烈阳厅的抓人告示。
“嗯?这是…”王锦皱起眉头。
烈阳厅通报:如您见到自称黑船水手的人,请务必立刻前往教堂联系我们,消息属实将奖励五百万盎司。
烈阳厅和…黑船水手?他们连这些人都敢去招惹?
余光里有什么熟悉的东西一闪而过,是那条极其醒目的红裙子。
在他身后是以指挥家路德维希为首的乐团成员,他们面色不善,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除此之外…
已经有目击者向着教堂的方向移动了,看来乐团并不是籍籍无名的存在。
没过多犹豫,王锦把斗篷扣在头上,快步跟了上去。
——
“没找到,看来已经走了。”雨果走到伊丽莎白面前,报告着自己的发现。
“没事,再过段时间就要封闭港口,他走不掉的。”伊丽莎白摇摇头,“现在重要的是面见教皇。”
“…教皇?他为什么在这?”雨果皱起眉头,眯成两条缝的眼睛也微微睁开。
直觉告诉他,烈阳厅的贵族军齐聚于此,并不是单纯为了抓捕王锦,或者肃清哪个异端组织。
他们在准备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
“不清楚。”伊丽莎白轻轻叹了口气,“雨果,你知道的,我只是贵族军的首领,并不是烈阳厅的首领。”
“抱…抱歉,小姐。”
“没什么,快走吧。”
教堂的大门被推开,几个小时前刚见过的神甫对他们行了一礼,将身后的暗门让出来。
突然从极度明亮变成极度黑暗,伊丽莎白有些不适应地站了几秒。
逐渐的,她能看清周围有什么了。
螺旋形的阶梯说明教堂下方有着巨大的空间,火把摇曳着,发出晦暗的光。
嘭!
嘭!
嘭!
古怪而有规律的闷响在耳边响起,经过走廊的不断反射形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回音。
“这是教皇在祭拜神明,请您别介意。”神甫低垂双眸,沉声解释着。
“祭拜…神明?”伊丽莎白轻声重复。
螺旋阶梯突然消失了,她已经到了这座地下竖塔的尽头。
推开面前的大门,是相当宽敞的,没有任何杂物的祈祷厅。
身材高大的男人背对众人而立,在他面前的,是黄金铸成的,仿佛正在燃烧一般的金属球体。
嘭!!
男人猛然向前倒了下去。
那是主动放弃了手臂缓冲,直接成大字型,毫无防备把自己整个人拍在地上的动作。
脸直接和地面接触,这样的动作当然会让额头和鼻腔受伤流血,那片地面已经出现一小片血泊了。
教皇并没有停下动作,他重复着站起身,再把自己拍下去。
“这叫投礼,能够表示对神的虔诚。”望着教皇的神甫露出几分狂热的笑容,“教皇大人每天要进行三千次,早中晚都要。”
“这么多年从未停止过。”
“全凭他的虔诚,已经失去圣物的烈阳厅才能强盛至今。”
这不就是自残吗。雨果挪开目光,在心里小声嘀咕。
伊丽莎白同样轻轻皱眉,显然并不认同这样的方法。
不过她没机会,也没资格多说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漫长的投礼结束了。
教皇吃力地站起身,回过头看着伊丽莎白。
火把的光芒照亮了男人那张脸,让伊丽莎白和雨果差点惊呼出声。
那是极其扁平的,从侧面几乎看不出鼻子与额头的一张脸。
甚至不用思考就能知道原因,每天三千次的投礼,脸确实会变成这种丑陋而畸形的样子。
“你们好。”男人似乎把这种相貌当成了荣誉,他对伊丽莎白招了招手,“不介意的话,请你上前来吧。”
“我的双腿因为投礼暂时无法移动。”
“啊…是。”伊丽莎白迈步,站在教皇面前。
对方真的很高大,看起来有两米多,身材宽大微胖,扁平的脸上带着和蔼笑容,让人想到有些宗教里刻画的佛陀。
“想知道疼不疼吗?”教皇笑着指了指自己额头和膝盖上的血迹。
“其实只有刚开始会痛,现在已经没有知觉了。”
“再过一段时间我才能重新掌控自己的身体,然后痛楚会紧跟着回归。”
“多年的的投礼让我的双腿有了很严重的伤,走路都有些吃力,更别说跑步了。”
男人笑笑,“但我并不后悔,甚至觉得欣喜。”
“这是我对神虔诚的证明,仅此而已。”
“您…”发现伊丽莎白良久没能给出回应,雨果轻咳两声,“您的虔诚与毅力,都令人印象深刻。”
“过奖了。”教皇摇摇头,“你的主家同样令人印象深刻,伊丽莎白小姐。”
“曾经在魔女之夜中烧死三百异端的虔诚之人,从小就开始接触火刑的,炽烈之阳的选定之人。”
“替我向你父亲问好。”
“我会的。”伊丽莎白已经回过神来,她对教皇行了一礼,“关于这次的工作…”
“嗯,你主动请缨追踪毛绒绒神教的创始人,这件事伊丽莎白先生跟我说过。”教皇摆摆手,示意其他人跟上。
嘎吱。
祈祷厅的后门被推开,经过复杂的走廊之后,教皇拉开面前的木板。
他们到了广场。
天已经黑了,几个小时前那耀眼的海光已经彻底消失,如今的光源是火把。
火刑柱被摆好,围成圈的木材被浇上汽油,头顶罩着黑布的人被捆在柱子上。
马上就要行刑了。
举着火把的百姓围成圈站好,度过许久和平日子的他们,很少遇到这样的景象。
“教皇先生。”秃顶的络腮胡壮汉迈着方步靠近,盔甲叮当作响。
“副长…你也在。”伊丽莎白挑了挑眉头。
面前的就是贵族军的实际领导人,她名义上的副手,乔。
是个很老派的,很古板的贵族骑士。
“乔,辛苦了。”教皇拍了拍他的肩膀。
于是副长跟伊丽莎白并肩站在一起。
雨果站在他们身后,摸了摸下巴。
从乔那不太好看的面色中,似乎能猜到,有什么事即将发生。
呼啦。
燃烧着的火把被递到伊丽莎白手上,教皇主动让开身。
“去吧,伊丽莎白,做你最擅长的事。”
少女愣了愣。
她最擅长的事,当然是…
实施火刑。
将火把丢在木材上,看着受刑者的影子在火焰中疯狂舞蹈,这种事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在做,并且一直做到了现在。
没有过多思考,伊丽莎白点点头,“是。”
她走上前去,丢下火把。
哗啦!
火焰燃烧起来,受刑者的面罩被吹下,露出那张似乎有些熟悉的脸。
是…正午港警厅的厅长。
伊丽莎白惊愕地后退两步,她发现正在燃起火焰的受刑者,全是这座港口的警厅人员。
在这座被烈阳庇护着的港口做出这种事,无异于…
木材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火光映照着教皇那张扁平的,带着笑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