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锦摆脱了失眠，睡得无比香甜…或者说安详。
被女神小姐一球棍掀过去，想保持清醒都很困难。
寒鹅号平稳地行驶着，已经能远远看到白船了。
梳洗干净的莲披着宽大的浴袍到处乱窜。
他原本的衣服在混上飞行荷兰人号之前被丢进了海里，没有可换洗的。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王锦跟他身材相仿，可惜莲没找到那家伙的房间。
嗒，嗒嗒嗒。
莲用毛巾擦着那头半干的白发，在某间船舱前停下脚步。
思索片刻后，他推开门。
海鸥和鹈鹕正躺在板床上休养生息，身体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有事？”海鸥警觉地抬起头，盯着莲那张秀气的脸。
他记得王锦一开始说不方便谈事，跟自己说这些的时候莲又恰好不在。
看来这个“不方便”的因素，就是莲了。
“没什么，想来看看你们的伤势。”莲随手把毛巾丢在一旁，迈步走了进去。
嘎吱。
门被关上，鹈鹕警觉地坐起身子，皱眉看着莲。
“伤口已经处理好了，我们跟人类不太一样，恢复也会快点。”
“你觉得碍事我们明天就离开…还有别的事吗？”
“没关系，别太紧张，这不是我的船，我说话不算。”莲摆了摆手，和善地笑着。
他拽过板凳坐下，显然不打算离开。
“我想问些东西…比如在后厨，你们的变化是怎样突然停止的。”
“还有，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跟王锦为什么会认识。”
“王锦？那是谁？”鹈鹕眯起眼睛，“我不认识你说的什么王锦，也不清楚你说的‘变化突然停止’是什么意思。”
“我们只是普通的赏金猎人，在公会被海盗掠夺后登上了飞行荷兰人，仅此而已。”
“嘘…别激动。”莲眯眼笑着，轻轻挥了挥手。
啪嗒。
门悄然反锁。
“我们有很长时间来弄清这一切，不是吗？”
“你他妈…”海鸥挣扎着起身。
他看莲一直不顺眼，不管是刚开始见面时被砍下的胳膊，还是现在对方语气中的威胁，都让他忍无可忍。
“哈。”
莲挑起眉头。
他巴不得海鸥对自己出手，这样就能有正当的理由解决掉这两个家伙，把他们转化成冷冽者。
那样一来，就再也不会有什么秘密了。
“该死的…你这家伙。”鹈鹕面色阴沉下来，他胳膊在茶几上扫了扫，水果刀便被藏到手里。
他不打算当和事佬了，莲是直接奔着杀人来的。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王锦睡着了，没人注意这间船舱里会发生什么。
冲突即将产生，稍有不慎便是血溅五步的下场。
“呼…”
莲活动着手指，冰晶逐渐凝结，他五指并拢，锋利如刀。
咚，咚咚。
突然，门被敲响了。
三人的动作同时一滞，莲无奈地笑笑，起身开门。
“我来帮忙送些热水…”雪女大姐姐笑着打招呼，却被莲的目光吓了一跳。
哗啦。
冰晶砸落在地，神使瞬间没了杀人的心思，他双目圆瞪，看着雪女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良久，他用无比不确定，无比小心翼翼的语气，轻声开口喊了一句。
“姐？”
——
王锦醒来时，寒鹅号已经回到了船队，在白船身边行驶着。
而他们也彻底脱离了海克娜生存的塔克区，向着传说中的海妖之港，无比惊险的第六海域迈进。
“欢迎回来，英雄们。”
威尔康轻轻鼓着掌。
他始终保持着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哪怕真心想要拉拢王锦，也不会太过谄媚。
海盗们表现的倒是很夸张，他们闹闹哄哄地唱着船歌，庆祝王锦和莲的归来。
“芜湖！！神使好样的！冒险家好样的！”
“我们逃掉了！多亏了他们！”
“不可思议，他们居然还回来了，真是不可思议…”
他们低声念叨着。
两个人冲进飞行荷兰人号忽悠那群魔，还能活着回来。
这简直匪夷所思，压根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王锦对海盗们点点头。
他知道这是好事，海盗们低落的士气有了回升，人心也就不再那么涣散。
这艘船或许能航行的更远些。
“…”
一向喜欢出风头的莲没做任何反应，他沉默不语，低着头往自己的房间走。
王锦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他睡醒后在寒鹅号上走过一圈，海鸥和鹈鹕说了刚才发生的事，也提到了莲叫的那声“姐姐”。
雪女是冷冽者的另一名神使…这简直匪夷所思。
莲是冷冽者，在此之前是人类。
而雪女是怪谈，彻头彻尾的怪谈。
他们不可能有血缘关系。
雪女也被吓了一跳，她向王锦表示了疑惑与惊慌。
虽然记忆一片混沌，可她能在睡梦中看到自己的故乡，听到混沌不清的低语。
那片漫无边际的雪原并不属于现实，甚至不属于幽海。
那里不可能有冻死在路边的酒鬼父亲，也不可能有低价购买孩童的邪教徒。
当然，王锦仍旧重视了这件事。
他挡在莲的房间前方，靠在墙上。
“没什么要说的？”
“不太想谈。”莲看都没看王锦一眼，“而且我也没义务告诉你什么。”
“当然，如果你想用另一个秘密交换。”莲放下钥匙，微微转过身。
“说出你真正的名字，我就告诉你她到底是谁。”
“我叫张三。”
“我他妈还叫李四呢，那女人是圣诞麋鹿成精，胡说谁不会？”莲推开卧室门，斜靠在门框上看着王锦，“还有事？”
“海鸥和鹈鹕，你差点就动了我的人。”王锦伸手撑在门框上。
他比莲要高大许多，也壮硕许多，手掌平举刚好能放在莲咽喉旁边。
这是饱含侵略性的动作，只要一伸手就能掐住喉咙。
“哈…我们同时遇见的那两个家伙，怎么就成你的人了？”莲嘲弄地笑着。
“他们可是飞行荷兰人的水手，你就这么随意地投以信任。”
“说你们完全没有关系，把我当傻子吗？”
“如果幽海有公司分部，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我只是没有证据，不能把底牌留给你这个身份不明的混蛋。”
“王锦啊王锦，你应该庆幸，我差点就拆掉了你的伪装。”
莲毫不顾忌地仰着头，将过分白净的脖颈完全暴露出来。
他回应了王锦的挑衅。
王锦眯起眼睛跟莲对视着：“知道吗，你差点就会死在寒鹅号上。”
“但你没杀我，你需要这样一个人来打开终北之地的大门…而我，永远都不会告诉你那女人到底是谁，你不会找到第二名神使的。”
莲伸手在王锦胸膛上戳了戳，女孩子般轻声笑着。
他说，
“Check。”
那是国际象棋里“将军”的意思。
棋子落到国王面前，对手必须做出回应。
莲毫无征兆地伸出右手，五指并拢凝成冰晶，在左手手腕一划而过。
白皙纤细的手掌就这么落了下来，被他随意丢给王锦。
“这个交代够吗？够就别再来烦我，我现在心情不太好。”
他按着正在喷涌血液的手腕，仰头看了看王锦。
后者无视溅到脸上的血，向后退了两步。
“冷冽者的身体能再生，我还能给你很多次交代。”莲扯起嘴角，白皙秀气的脸上染了鲜血，显得阴森而俊美。
“看好他们吧，行善是要付出代价的。”
嘭。
卧室门被重重关上，王锦掂了掂那只断手。
阴沉的表情消失不见，他露出满意的笑容。
——
“DNA检测…怎么说呢，莲应该是吃了没见识的亏。”
雷纳德摆弄着面前的断手，切了一小片组织。
“这方面的技术近些年发展挺快的，我们给高危混血种测试，记录他们血统中的怪谈部分。”
“当然，别抱太大希望，冷冽者很特殊。”
将剩余部分放进密封袋装好，雷纳德晃了晃那只断手。
“原本的躯体已经被抛弃，很难说清如今的肌肉组织到底是啥，怪谈生物学…这得问疫哥。”
“噢对，还有。”雷纳德挠挠头，“我们没有设备也没有信号，要到现实才能联系上外界。”
“第六海域有个跳跃节点。”王锦补充着。
“嗯…那还得过段时间。”雷纳德打了个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