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定在冲突后的第五天，在冰蛇公会的旧址举行。
除了留在分部值班的干员，大部分人都在基律纳吃吃喝喝。
宴会邀请了很多人，包括蓝胡子，也包括纯子。
胡小北对蓝胡子的评价很中肯，虽然她有某些不为人知的怪癖，却是个比冰蛇更好的领导者。
蓝胡子很懂事，她没趁这时候扩大势力，而是努力提升着百姓的生活水平。
情况在变好。
王锦这边不太好。
他看着聊的热火朝天的小狐狸和纯子，一阵无奈。
黑道千金和公主殿下…意外的很投缘。
俩姑娘一边吃喝一边聊天，时不时还转头看看王锦，再捂嘴笑成一团。
看的王锦心里发毛。
他端着盘子跑到阳台，准备吹吹冷风。
“哟呵，出来透气啊。”
阳台上有另一个人，他对着王锦点点头，让出块地方。
“是啊，屋里有点闷。”
王锦深吸一口气，跟张大栓并肩站着。
晚风微凉，男人们抬头看向夜空。
张大栓叼着雪茄，手边放着瓶红酒，边上还有俩杯子。
“陪家里人？”
“嗯，陪老婆和儿子。”
张大栓晃了晃手上的照片，给那两个空酒杯满上。
“一晃多少年？我都记不太清了。”
“如果没有你，今天摆在这的可能就是仨酒杯…要么是我的，要么是阿丽莎的。”
“总之，多谢。”
张大栓伸手拍了拍王锦肩膀，又指向那张褪色的照片。
王锦笑笑，顺着张大栓的手看向全家福。
温柔的妻子，爱喝点小酒的丈夫，沉默寡言的儿子，脾气火爆的女儿。
妻子和儿子的位置已经被摩挲的有点模糊，不过还是能看出他们脸上的笑容。
一家子红头发。
挺好的四口之家啊…最起码之前是。
“这我就不得不夸你两句，你小子是真离谱。”
张大栓瞬间来了精神。
他丢掉雪茄，搂住王锦脖子。
“换位思考一下，有个来你这里落脚的毛头小子，甚至都不是成年人，打游戏还带防沉迷呢。”
“你喝多两口酒，跟他说了自己的困难，他拍胸脯说要帮你，结果带了四五个人就去了。”
“你自己说说，这听起来正常吗？”
张大栓挥舞着胳膊。
“说实话，我当时都准备带人杀过去给你收尸了。”
“结果没过几天，当地第二大公会就主动提出结盟，那个低声下气啊…啧啧，爽！”
“再过几天，我就过来接管城市了。”
“当初不是说把船和人带回来吗？怎么就他娘把基律纳打下来了啊！”
张大栓笑骂着，声音中满是畅快。
“你知道我当时是啥表情吗？我还以为他们是来诈骗的。”
“七天，七天弄下来一座城，这比杀熊难太多了。”
“大家都很敬佩你。”
“我看到奥莉成天对你的照片自言自语，三十多岁的人了…很离谱。”
“你以后打游戏就刷我的身份证，真的，去他娘的防沉迷。”
张大栓喝多了，有点控制不住情绪，连笑带骂。
王锦被这份喜悦感染，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听着张大栓讲这边的趣事，讲阿丽莎的第一次出海，讲同事们喝酒吹牛。
张大栓是真高兴，写在脸上的高兴。
胸腹间的积郁一扫而空，伤痛就留给时间慢慢抚平。
王锦转头看向屋内，好像每个人都是这样做的。
面带笑容，喝酒聊天。
有人翻出吉他边弹边唱，有人坐在钢琴前面露两手，还有人把长矛怼在地上跳钢管舞。
姑娘们嫌外面太吵，跑去远处的小隔间。
塔莉垭也加入了她们的谈话，柳德米拉依旧缩在小隔间的角落。
认识新朋友的纯子小脸通红，发现王锦目光后欢快地朝他挥手。
嗡。
微信响起，是纯子发来的消息。
她说，
真好呀。
王锦给她回了个竖大拇指的表情包，跟张大栓继续胡扯。
“栓哥，说实话，我之前觉得做好事的人都挺蠢。”
“现在呢？”
“还是蠢，但是…我好像能理解他们为啥犯蠢了。”
“这就对喽。”
张大栓深吸一口气，笑着点了根烟。
他在逐渐减少致幻剂的摄入剂量，或许是现实不再那么难以接受。
“做好事，做好事太他妈棒了，老弟。”
“就算是蠢货，也是最他妈棒的蠢货。”
“嗯…栓哥，问你个事。”
王锦摸着下巴，思索着开口。
“如果有件必须要你去做的好事，拯救全人类那种——但你再也不能见到家人，你会去做吗？”
“嘶…你这问题就有深度了，我是个酒蒙子你知道吧？”
张大栓拍拍脑门，用自己的方式去解释。
“我有两瓶酒，可以分你一瓶。”
“我要是就一瓶，咱俩也能一起喝。”
“可你非要都抢走，那我只能一酒瓶子夯过去了。”
男人伸手在自己的毛皮大衣上蹭了两下。
“可以做好事，前提是不能毁了我的生活。”
“把酒都捐出去自己没得喝，那…也不能说是错的，但确实挺蠢。”
“这种人真存在吗，为了拯救世界不要老婆孩子之类的？”
“很遗憾，他是真实存在的。”
王锦叹了口气。
张大栓盯着王锦的眼睛看了几秒，才摇摇头继续说。
“老弟，别当这样的人，不快乐。”
“世界明天毁灭，我今天玩命喝酒。”
“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哪里的话来着？记不住了…但我挺喜欢。”
“想不通就喝酒，我跟阿丽莎都是这么挺过来的。”
张大栓晃了晃酒瓶，给王锦倒上一杯。
“谢了。”王锦笑笑，端起杯喝了一口，“以后打算怎么办？”
“我们早就想过了。”
张大栓挠挠后脑勺，红色短发哗啦哗啦响着。
“多做点力所能及的好事，像你做过的那样。”
“收容怪谈，用资金拉拢佣兵，合并工会，让更多的孩子接受教育。”
“从基律纳开始，我们会让公司的脚步遍布瑞典…哦对，带着毛绒绒神教一起，这教派太牛了，高级教徒还带五险一金的。”
说完之后，张大栓双手向斜上方高举，做了个相当古怪的姿势，像是要拥抱太阳。
“圣哉，毛绒绒。”
“…这是什么？”
王锦的笑容僵住，变成一脸黑线。
“毛绒绒的行礼姿势，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
王锦嘬着牙花子，一脸费解。
“他妈的，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意识到该对自己的教派上点心了，有些东西不去规定就会自己冒出来。
比如这个见鬼的行礼手势。
要是走在街上看到几百号人穿着长袍兜帽，一起高举双手面露狂热，齐声颂唱“圣哉！”
王锦绝对会甩一兜子震爆弹过去。
这视觉冲击力，就差把邪教俩字写脸上了。
回头改个新姿势，比如献出心脏之类的。
“嗐，太阳底下没怪事，发生啥都是正常的。”
“哟？瓶子空了。”
“我去喝酒了啊。”
张大栓摆摆手，起身离开。
——
宴会进入尾声，王锦收到了纯子的微信，殿下似乎很爱用颜文字。
「今天认识了好多新朋友，她们对我都很好(?˙▽˙?)」
「尤其是小北，她真的好可爱(?>?
「要是能一起生活就好啦(＞??)」
“嗯…嗯？”
王锦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看漏了什么消息。
怎么就一起生活了啊！？
“纯子是个好姑娘。”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毫无疑问，那就是罪魁祸首。
“是啊。”
王锦点点头，让开阳台的一小块地方，等胡小北过来。
“傻仔，转身。”
“嗯？”
王锦转过头，看到胡小北扑到自己怀里。
“怎么…嘶！”
锁骨处多了个牙印。
“还没到睡觉的时候呢。”
王锦用力把她扯起来，使劲揉揉脑袋。
怎么白天也把他当大肘子啃了？
“哼。”
胡小北红着脸轻哼两声，伸手戳了戳他的喉结。
“那就晚上再说。”
“咳…”
王锦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
胡小北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她深吸一口气，握住王锦的手。
这仿佛给了她勇气。
狐狸少女沉默几秒，缓缓开口。
“纯子很喜欢你。”
“她毫无顾忌地向每一个人展示着对你的喜欢，我很羡慕，也有点…不理解。”
“你为什么没接受她呢？”
她转过身，那双碧绿眸子倒映着少年的面孔。
“或者说，我换一种问法，换成你的思路来考虑这件事。”
“一个人去外面闯荡很危险，你大可以让她留在基律纳这座小城，替你，替教会处理事务，或者干脆带她回明月小区。”
“这更安全，也能得到更大的利益，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