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斗场中的厮杀分为很多种。
用于赌博，用于挑选，用于取乐。
每场战斗都会同时兼顾三点，只是各自权重不同。
那两个小姑娘的价值，便是取乐最先，赌博次之，挑选最次。
如果蓝胡子没把她们买下来，年龄稍大的便会亲手杀死自己的朋友。
从这里开始，等待她的将会是一次又一次的搏命。
直到变成第二场那种精通厮杀的奴隶。
若是再赢一两场，奴隶就会成为角斗士。
他们不再是奴隶，厮杀成了正经工作。
这群人身披锁子甲，手持斧头和盾牌，头上带着牛角头盔。
打扮成几百年前的维京战士，在观众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英勇。
海盗贵族们很吃这一套，或许是因为民族自豪感，或者因为那难得一见的对决——
角斗士，对冷冽者。
没错。
正如古罗马的角斗士会将刀刃对准猛兽，
如今，角斗士的敌人不再是人类，而是那群冰雪中的纯白幽灵。
“玩的真大啊。”
王锦挑了挑眉毛，看向场上。
之前的对决已经分出了胜负。
胜利者的卖弄动作无法再吸引观众的兴趣，于是他转身下台。
角落里推上来个透明箱子。
人群开始沸腾，声浪一层盖过一层。
“妈的，这聋哑人装的太受罪了。”
王锦叹了口气，他没办法对声音表现出任何反感，只能看向不远的擂台。
很难想象冷冽者这种见缝就钻的东西是怎么被抓住的，可他确实正躺在箱子里，时不时拍拍面前的挡板。
铁笼颤动两下，两侧同时升起了透明的半球结构，将战场罩在其中。
角斗士从另一角落走出，出口瞬间合拢，断了他的退路。
王锦仔细端详着男人，毕竟这关系到他接下来的输赢。
大概二十五岁，正处于年富力强的时候。
胡子修成了伐木工的经典造型，男人浑身肌肉虬劲，手上的双头斧寒光闪闪，背后的盾牌似乎还刷过油漆。
在普通人中，这绝对是很有气势的一位。
击杀怪谈或许做不到，但杀一两个冷冽者还是没问题的。
【我押冷冽者。】
蓝胡子把纸条举起，给王锦展示着。
王锦盯着冷冽者看了几眼。
这应该是个死去的老人。
头发已经脱落了相当一部分，肌肉也萎缩的不像样子。
手上没有像样的武器，只握着把破破烂烂的长剑，似乎生前一直把这东西当拐棍。
王锦缓缓点头，表示自己没有疑虑，自动押了角斗士。
当！
铜锣敲响。
透明箱子被打开，冷冽者呼啸而出，化作冰雪漩涡在四周飞窜。
角斗士举起盾牌，向后退去，靠在战场边缘的透明罩上。
他同时护住了自己的前后，冷冽者老人很难找到机会。
等对方靠近，他便会用斧子做出最后一击。
这是角斗士在一次次厮杀中养成的经验。
“稳了。”
王锦点点头。
角斗士的想法没有问题，盾牌也确实是个好东西。
就算他不这么谨慎，一直追着冷冽者砍，也能乱拳打死老师傅。
王锦转头看向蓝胡子。
女人依旧叼着女士香烟，红唇在滤嘴上留下一圈印记。
她正饶有兴趣地看着王锦，似乎在他之前就猜到了比赛胜负。
“这女人哪来的自信啊…”
王锦皱起眉头，看向战场。
老人依旧在四处乱飞，只是这个范围在逐渐缩小。
他距离角斗士越来越近了，估计很快就会分出胜负。
呼——
冷风呼啸，冷冽者突然停下了四处乱飞的动作，毫不犹豫地后撤，瞄准，直冲。
他像是疯了一样，等不及去送死。
王锦眯了眯眼睛。
他看到老人提起长剑，做了个无比标准的起手式。
甚至比角斗士握斧子的动作都标准。
而角斗士，他原本正想办法预判老人乱飞的路径，没想到对方突然迎面撞过来，这让他措手不及。
“坏了。”
王锦咬了咬牙，不由自主地站起身。
嗡——
嘭！
他看到白光一闪。
短兵相接，观众们同时停下呼吸，看向最后的结果。
长剑用了最简单的一招，
突刺。
于是这把拐棍一样的长剑突破盾牌，斩断斧柄，刺穿心脏。
角斗士缓缓跪倒在地，死不瞑目。
王锦看清了，那一瞬间老人眼里的光芒。
这货是个高手。
【阿尔德·让·皮埃尔，闻名铁城的病剑圣。】
【他生前是海葵公会的剑术老师，成为冷冽者让他摆脱了病痛折磨，变得更强了。】
纸条在眼前晃动着，王锦转过头，看见了蓝胡子平静的笑脸。
“…你这不是玩赖吗？”
王锦在心里抱怨着。
怪不得蓝胡子毫不犹豫地押了冷冽者老头，人家本来就认识。
【我赢了一局，哑客。】
女人歪着头，带着弧度的蓝发轻轻垂落。
【我向你保证，这些不是我背后运作的。】
是我的狐卿在运作，蓝胡子在心里补充。
红唇勾起诱人的弧度，她看着王锦那双清澈的眼眸。
这让她有种捉弄年轻人的负罪感…可这种感觉很令人着迷。
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要继续吗？】
她晃动着纸条。
【如您所愿。】
少年叹了口气，无奈地笑了笑。
——
“…”
高台角落，冰蛇静静注视着那两道并肩坐着的人影。
哑客跟蓝胡子混在一起了。
从传递纸条的频率来看，他们聊的很开心。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花钱办这场宴会，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考验并且拉拢哑客。
蓝胡子那个贱女人总是喜欢先下手为强，这次也不例外。
照这个速度下去，哑客会以无法挽回的速度滑向对立面。
“老大…”
手下靠过来，复述着少年跟妇人的赌局。
冰蛇点点头，露出冷笑。
这里可是他的帝国，谁赢谁输是他说了算。
而且…他想到了一些有趣的玩法。
——
“保护罩被撤掉了？”
王锦挑了挑眉毛。
这意味着接下来的两场决斗将没有冷冽者出场。
观众席传来一阵阵嘘声，他们显然也相当不满。
用余光瞟了眼蓝胡子。
这女人的目光也带了点惊讶，这件事也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冰蛇终于坐不住了。”
王锦瞬间想通了其中关键，缓缓点头。
屏息凝神，他看着即将开始的第二场对决。
【碎颅者，上届角斗士冠军。】
蓝胡子快速写着，告知王锦选手的情况。
王锦点点头。
碎颅者，这大哥体型跟雷纳德有点像，只是稍小一圈。
把他放出去，说不定也能得个“角斗场的战争巨人”一类的中二称号。
“等会儿…”
感应着对方的气息，王锦低声笑笑。
这边的人似乎很在意血统纯正与否，所以很少出现跟怪谈产下子嗣的情况。
当然，遇到雪女那种…把持不住也正常。
混血种虽然不多，却并非没有。
碎颅者就是其中之一。
“嗷——”
壮汉拍了拍手，迎着众人的目光发出咆哮。
他身上没多少衣服，却披了张完完整整的熊皮。
卷曲红发乱糟糟垂在肩膀，满是伤疤的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
怎么看怎么凶悍，跟站起来的棕熊一样。
嘎吱——
闸门开启。
画着浓妆的女人打着哈欠入场，又掏了掏耳朵。
【不认识，或许是邪教成员。】
蓝胡子眯起眼睛，将烟头碾碎。
冰蛇跟冷冽者有关系，这对别人来说或许是秘密，对蓝胡子却并不是。
多年的互相厮杀中，她早就看出了端倪。
如果没有那些邪教徒帮忙，冰蛇的位置不可能坐的那么稳。
“邪教成员吗？”
王锦看了女人两眼，发现对方有点眼熟。
不是认识长相那种眼熟，只是能看出同样是黄种人。
“淦…怎么就看过来了。”
浓妆女懒散的目光下意识扫过全场，突然变得炙热无比。
她几乎无法从王锦身上挪开眸子。
“妈的，不是被认出来了吧？”
王锦皱起眉头。
对方是黄种人，说不定也来自华夏。
自己改变了风格，可若是很熟悉的人，多看两眼还是能认出来的。
关键王锦不记得自己有这样一个熟人，还是一眼就能认出哑客的熟人。
难不成她天天捧着自己照片看吗？
那也太变态了。
好在，女人的目光只停留了一瞬间。
碎颅者已经挥舞双臂冲了过来，女人也在别人起疑前扭开了头。
【禁止作弊。】
纸条在王锦看到两人交手前递了过来，挡住了他的视线。
蓝胡子笑笑，看着王锦。
【这次你先押。】
【我押女人。】
没怎么犹豫，王锦便下了决定。
“押女人吗？”
蓝胡子挑了挑眉，看着碎颅者跟女人的体格差距。
【那我押碎颅者。】
王锦点点头，没有理会蓝胡子复杂的目光。
这是推理出来的最好选择。
赌局是：“哑客赢，加入海葵公会。哑客输，离开哀嚎铁城。”
冰蛇并不知道王锦会随时毁约，所以会努力避免“哑客加入海葵公会”的最坏结局。
哑客选谁，谁就会死。
王锦清楚这一点。
他要送可能暴露自己身份的女人去地狱。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清这些弯弯绕，比如某位当事人。
听着耳机里传来的话，浓妆女人身体一颤，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她嘴唇颤动，脸上泛起异样的潮红。
“他选择我了...他选择我了...”
嗡——
女人用颤抖的手抽出短刀，深深看了看观众席上的少年。
不能让王锦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