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伤感。
准确来说，这压根就算不上离别。
久春跟大江距离不远，也就是半天火车的路程。
王锦甚至没怎么收拾行李。
久春是黄昏议会的总部，也是毛绒绒神教的发源地。
隔壁市的田氏建材也正式入驻，开始出手整顿久春的其他财团。
很快，这里会迎来很多混血种和怪谈猎人，他们的衣食住行将带动经济快速发展。
这座被抛弃的工业城市会成为民间怪谈工作者的大型据点之一，在分部和五仙的庇护下重新迎来自己的黎明。
作为这一切的推动者，王锦当然会常回来看看。
他甚至决定今年在这里过年。
小狐狸只带上了几件衣服，显然也把这里当成了第二个家。
而现在，他们俩正对着行李箱发呆。
“你要跟我们回大江？”
王锦看着衣服堆上的小仓鼠，面色复杂。
这小家伙简直是人形吞金兽，实在是养不起。
“嗯嗯。”
小灰认真点头。
“附近的灰仙被我一个人打穿之后觉得丢脸，打算化零为整，重新利用不化骨收拢气运。”
“点灯爷爷被推举出来做他们的领袖，没空陪我玩。”
“而且附近的东西我都吃遍了哇，黄金的酒楼又不让我进去。”
“最主要的是…”
小仓鼠眼巴巴看着胡小北，大眼睛里满是星星。
“小北姐，我担心吃不到你做的饭了。”
这句话一出来，王锦脑门上瞬间全是冷汗。
他一顿一顿地转过头，看着胡小北。
果然，后者正眼巴巴望着他，眼里同样满是星星。
“傻仔，我们带她回去吧。”
“…”
王锦叹了口气。
算了，带就带吧。
能帮忙分担小狐狸的食物，也算是好事。
——
大家来火车站接王锦时喊的那句“欢迎回来”，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没人因为这次短暂的分别哭哭啼啼，说不定过俩礼拜就又能见面。
临走前，一大家子人在石白白的堂口吃了顿饺子。
期间佘老太爷一直在给王锦夹菜，乐的几乎合不拢嘴。
柳仙们逐渐变得开朗，佘音可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仅仅这两件事，便足以让他对王锦感激涕零。
可佘君的眼界不止于此。
仙家之间的关系，曾经动荡的分部，甚至是整个东北的格局。
一切都因为这个年轻人的到来发生了改变。
王锦这个名字，正像当年的王珏一样，变得家喻户晓。
不过这次提起来，大家脸上都会带起笑容。
或许真像黄金当初说的那样。
我的朋友，你正调节着一个时代。
——
“嗯哼哼…”
大江市，火车站。
中年男人正叼着棒棒糖，摇头晃脑地哼着小曲。
老赵正在尝试用这种方法戒烟。
可惜没什么效果，反而让他多了个吃棒棒糖的习惯。
“哈欠…师父，你没记错日子吧？”
姜糖嘴里同样叼着棒棒糖，她伸了个懒腰，脸上是跟赵光明同出一辙的颓废。
“啧。”
赵光明撇了撇嘴，伸手拽过一旁的年轻男人。
那是张一，不过没戴眼镜。
“我记性不太好，但这位可是人形照相机，他不可能记错东西。”
赵光明嘿嘿笑着，也不知道得意个什么劲。
“嗯。”
迎着姜糖的目光，张一缓缓点头。
“今天是王锦的幸存日。”
“也是他抢走我眼镜的第七十二天。”
“咳…”
赵光明跟姜糖同时别过头去，假装没听见后半句话。
——
幸存日。
这是公司独有的名词，算是种企业文化，可以将其理解为一种另类的生日。
它意味着你在过去半年的工作中幸存了下来。
半年。
这时间算不上长，也就只相当于从开学到期末考试。
可对于公司员工来说，这其实是个很难跨过的坎。
大多数新人会在入职一个星期内死亡，侥幸活下来的，会接受第二次收容任务，紧跟着是第三次。
不把人当人看，是公司的一贯作风。
这些新人需要自己学习生存技巧，熟记工作守则，并且按时去做心理疏导。
至少有百分之九十的人会在这半年内死亡，辞职，精神失常。
如果半年后，你依旧站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那么恭喜你，你不再是新人。
你展现出了自身拥有的价值，成了公司的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一名普通干员。
这确实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其他员工也愿意暂时放下手头的事，给这位新晋干员庆祝一下。
所以王锦一下火车就被老赵接过了行李，一路推着回了公司总部。
看着阔别许久的平安大厦，王锦心里不由得多了几分感慨。
大江到底是发达城市，就连这个破皮包公司，都比久春大部分写字楼要干净。
可惜王锦不在平安大厦办公。
公司总部是在地下深层的钢铁宫殿，外表看不出半点异常。
“你小子，这次做的真漂亮啊。”
赵光明一手拍打着王锦的肩膀，一手在电梯的楼层按键上飞速按着，跟打电话一样。
“哈，等会儿…换密码了？”
王锦挑了挑眉毛，发现赵光明按动电梯的顺序不太一样。
“嗯，之前出了点事。”
老赵深吸口气，转头瞟了眼张一才接着回答。
“有个东西差点混进来，幸亏被我们俩给按在了电梯里。”
“从那之后，密码就变成三天一换了。”
“先别想这么多，你刚回来，又赶上幸存日，好好休整一下。”
“回头你找白河交接一下工作…诶，听说你把白河她爹弄死了啊。”
“？”
王锦心里一颤，跟赵光明的死鱼眼对视了几秒，这才缓缓点头。
人事部那只名叫白河的刺猬，是白渺渺女儿吗？
这下坏事了。
——
嘭！
啪！
小礼炮被拉响，五彩斑斓的纸片跟塑料花在空中飞舞。
那些一直行色匆匆的干员同时放下手里的武器与文件，笑着给王锦鼓掌。
“幸存日快乐！”
“幸存日快乐，怪谈界新星。”
“后生可畏啊，听说就是他弄死了东北分部的执政官，解决了那边的叛乱。”
“有兴趣来我们部门吗？我写报告给你涨工资，至少涨三成。”
“不得了的调律者啊，真是不得了。”
“王锦我要杀了你！”
蝴蝶般飞舞的纸片中，美艳成熟的女人一阵风般冲了上来，眼中满是血丝。
咚！
刀柄重重敲在白河脖颈处，后者瞬间倒地，没了意识。
一身黑衣的少女收回长刀，擦了擦脸上的血迹。
这姑娘似乎刚出完任务，又一路小跑赶了过来，此刻还微微喘着气。
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她的心情。
少女捧起蛋糕，笑着看向面前的年轻人。
“幸存日快乐，王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