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人都到了。”
挂断电话，李玉转头看着胡小北，恭敬说道。
“我这边…嗯？”狐耳少女愣了愣，“你叫我什么？”
“嫂子。”李玉一脸认真地重复着。
“我跟王锦还不是…啊呀，算了。”
小狐狸挠挠头，耳朵轻轻抖了抖。
称呼嘛，方便就行。
傻仔不在，让自己占会儿便宜又不会怎么样。
嘿嘿。
收回微微晃动的尾巴，胡小北转身走出堂口，准备吹吹冷风。
这是傻仔临走时的嘱托。
尽量不要表现出任何异常，不要让灰点灯觉得自己受到了监视。
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做出最真实的反应。
根据这个反应，王锦才能推测出轮回的身份。
排除掉这最后一个不稳定因素，也就该准备决战了。
“我看到了十几位野仙，是胡家的人么？”
墨鱼从房顶上一跃而下，落到胡小北身旁。
这女人性格有点冷，哪怕现在已经有了改变，也还是不太习惯跟其他人交流。
“嗯，”胡小北点点头，“是从附近临时赶来的远房亲戚，我其实不太熟。”
“这样啊。”
墨鱼点点头，没再说话。
胡小北悄悄瞄了眼这高挑的女人，挠了挠头。
好尴尬啊。
要是所有人都能像傻仔那样，相处起来轻松愉快就好了。
距离部署完成还有段时间，总得聊点什么。
思索片刻，小狐狸选择主动挑起话题。
“你跟李玉在一起了吗？”
事实证明，不管是不是怪谈工作者，女生好奇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没有。”
墨鱼摇摇头，言简意赅。
“之前是我拒绝他，后来是他拒绝的我。”
“啊…他拒绝你？”
胡小北愣了一会儿，似乎没想到墨鱼这样的性格会主动表明心意。
更没想到李玉会拒绝。
“嗯。”
墨鱼点头，依旧面无表情。
“神孽事件里，我们都差点死了。”
“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冲到我前面，替我挡下了致命一击。”
“仔细想想，类似的事他一直在做，只是我没发现。”
“大概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好像喜欢上他了。”
女人微微低垂下眸子，声音依旧冰冷。
看着别人用这幅表情说出这种话，其实是件很奇怪的事。
可小狐狸还是认真听着。
“混血种都很短命，越是使用能力死的就越快。”
“李玉得了尘肺病，活不久了。”
墨鱼眯了眯眼睛，冰冷的表情有了些许裂痕。
“可能是因为这个，他不敢再正视这份感情。”
“不过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他，直到他死，再带着他的信仰活下去。”
“好帅啊。”
小狐狸点点头，由衷赞叹了一句。
墨鱼说的话很帅。
跟她的人一样帅。
这英气的姑娘向来都是直来直去，快刀斩乱麻。
“你呢？”
墨鱼点点头，将问题抛给了胡小北。
“我？”
小狐狸愣了愣，伸手指向自己。
“你跟王锦在一起了吗？”
墨鱼开口解释。
“唔…没有。”
小狐狸摇摇头，姣好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说实话，我没想过这些。”
“我不喜欢人类，哪怕之前维持着表面上的关系，内心也还是不太喜欢他们。”
“因为他们也是这么对我的。”
“表面迎合，背地诋毁，说我是…怪物。”
碧绿的眸子闪了闪，她似乎在回忆。
“直到那天，王锦突然蹦了出来。”
“他不在意人类跟怪谈的差别，甚至因为我是怪谈，反而更亲切了…他确实是这么说的。”
胡小北踢着地上的小石头，轻声说着。
“我能看出他没有说谎。”
“因为这个，我才愿意跟他交流，之前的我其实有点孤僻。”
“不知不觉间就离不开了，每天都想见面。”
“我们很合得来，待在一起永远不会无聊。”
“那段时间我甚至会下意识把他当成怪谈来看。”
“后来，我看到他身上那些伤，才突然意识到，人类跟怪谈不同。”
“他会受伤，也会死。”
“我开始害怕没有他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终究会来，而且会永远持续下去，直到我撑不住那天。”
胡小北微微垂下眸子。
她从来没跟别人提起过这些。
也许在王锦眼中，她是只傻乎乎的小狐狸。
可一位调律者，脑子里想的东西怎么可能比普通人少。
“现在有多快乐，失去他之后就有多痛苦。”
“类似的想法困扰了我很久，直到家里的一位长辈去世。”
“我虽然难过，但同时也没那么困扰了。”
少女低声说着，像是在喃喃自语。
“她那么厉害的人都没找到办法，或许这个问题本来就是无解的。”
“既然无解，继续纠结也就没有意义，应该过好当下，不留遗憾。”
“这是我从王锦身上学到的道理。”
“他知道自己生命在倒计时，所以会争分夺秒达成目标。”
“正因为这样，他在别的方面呆呆的，像个傻仔。”
小狐狸无奈地摇摇头，眼里却带着笑意。
也许在别人眼中，王锦是战无不胜的怪谈界新星。
可只有她知道，这颗新星炙热的火焰下，是沉重冰冷的内心。
“我能做的不多，但我愿意尽最大努力帮他分担。”
“先把眼前的事解决掉，才有时间考虑别的。”
“总不能像电视剧里那样，男主角都快死了，女主角还胡搅蛮缠，看的人血压嗖嗖涨。”
胡小北嘴角微微上扬，笑容甜美。
“最起码他现在在我身边，每天都能见到，这就足够啦。”
“呼…”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小狐狸的耳朵有些发红。
有些话不好意思让熟人知道，反而对没什么交情的人更容易说出口。
“嗯…”
个子高挑的女人沉默了许久。
一方面，墨鱼并不擅长分析这方面的事。
另一方面，这位胡仙比看起来成熟稳重得多，她似乎只会在王锦面前卸下防备。
这让墨鱼有些惊讶。
良久，墨鱼点点头，下了结论，“你们更像是家人。”
墨鱼是个孤儿，不太清楚家人的定义。
可她觉得这个词很合适。
“或许吧。”
小狐狸笑笑，没再说话。
说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其实更像是在给自己听。
总结成一句话。
她真正的愿望，其实是让王锦活的久一点。
想要达成目标，就得卖力干活。
“来了。”
看着远方的黑影，胡小北眯起眼睛，迅速进入状态。
——
哗啦！哗啦！
两声轻响，几道身影砸碎玻璃，倒飞而出。
每个人胸口都带着或大或小的凹陷，似乎是刚被人踢了一脚，或是打了一拳。
“呼…”
视线有些模糊，小灰晃了晃脑袋。
她并没有看出那些人身上有什么破绽，动手的原因只有一个。
他们想抢自己吃的。
当然，第一次命中之后，小灰还是敏锐地发现了异常，并且下了重手。
扑通！
摔在地上的老板和客人并没有喊疼，而是默默爬起，死死盯着小灰。
这像是按动了什么开关。
所有围在孩子附近的人同时转过头看向店里，苍白的脸上同时露出笑容。
“原来味道不是面里的…”
小灰完全没在意他们。
这姑娘端起炒面闻了闻，又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直觉告诉她，接下来可能要打架了。
自己必须快速补充食物，否则等会儿没力气。
有趣的是，事情并没有按照她的猜测发展。
就在傀儡们无声冲刺的时候，人群中突然响起一个尖细癫狂的声音。
“嘿嘿…两个…嘿嘿哈哈哈哈！！去死吧！你们这些怪谈！”
“该死！”
瞬间有人发现了他的动作。
可这男人像是一直防备着每个方向的攻击，身子猛地扭转便躲过了所有攻击，依旧抱着雷管死死贴紧人群。
嗖！
在傀儡们发现之前，小灰就已经有了反应。
她的动态视力很强。
所以她看清了人群中，没冲向自己的那些家伙。
最特殊的有两个。
怀里抱着炸弹的瘦子，还有躺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小孩。
前者他没必要管，后者不能不管。
如果她真不在意孩子的死活，也就不会出这场车祸了。
“小朋友，别怕。”
刚吃下去的食物化作暖流，瞬间便流淌过了四肢百骸。
小灰的速度暂时达到巅峰，几乎化作一道残影。
呼！
像是一阵清风，地上的孩子瞬间消失不见。
砰！
翻倒在路边的汽车被一拳轰飞，落在远处。
小灰出现在汽车残骸后方，把它当做掩体。
几乎是同时，热浪从身后传来。
轰！
雷管的爆炸很特殊，持续的时间并不算长。
可这并不代表它威力弱。
事实上，这种专门用来炸山的雷管，威力大到不可思议。
甚至比震爆弹还要恐怖个几倍。
冲击波瞬间便轰碎了街道两侧的玻璃，停在路边的汽车或是被掀飞，或是被掉落的钢筋水泥砸瘪，警报吱哇吱哇响个不停。
沙县小吃直接成了废墟，连带着上方的二楼一起垮塌。
焦黑的痕迹在地面上扩散。
零碎的血肉飞上了天，又均匀地落在方圆五十米范围内。
像是场朦朦胧胧的小雨。
地面都在震颤，柏油路面多了个大坑。
根本不可能有生还者。
被炸死的不只有傀儡，还有医生提前准备的，用来让舆论扩散的普通群众。
可惜，因为一次始料未及的炸弹袭击，一切都陷入了混乱。
有人只是过来看了个热闹，就把命搭了进去。
“还好，还好我救下了一个。”
小灰一阵头晕眼花，却还是尽可能深呼吸，将目光投向怀里的孩子。
却发现肚子上多了把匕首。
“他妈的…我真不是人啊…”
戏痴咬着牙，迎着少女惊愕的目光，一寸一寸地转动手腕。
内心仅存的良知，让戏痴不愿意利用这姑娘的善良。
可他是轮回的人，总不能就这么把忠诚抛在脑后。
匕首终于转了个完美的圈，在少女消瘦的身体上开了个洞。
小灰却没有任何反应，她似乎已经饿蒙了。
这姑娘只是伸手拍了拍戏痴，露出笑容。
“小家伙，你没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