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没了。
青丘又在深山里。
最后还是胡三太爷派人把王锦送回去的，用的是…
八抬大轿。
轿子是白色的，抬轿子的都是头上蒙着白布的胡仙。
看不清男女，也看不清表情。
只是能感觉出，走的很快。
天空明明一片晴朗，却突然开始打雷下雨。
王锦听过那句话。
晴天下雨，狐狸娶亲。
虽然王锦不觉得胡三太爷想娶自己。
不过都有这样的习俗了，弄出个轿子也很正常。
怪谈的力量终究是难以理解的，王锦也不打算就这个问题展开研究。
不过他现在弄清楚了一点。
自己不仅晕车，也晕轿子。
于是王锦合上双眼，靠在座椅上。
闭目养神。
也是在思考。
并不是思考接下来的计划，这种东西王锦定下了就不会动摇。
他在想王珏的事，公司的事，还有…四太奶的事。
小狐狸依旧缩在王锦怀里，似乎是睡着了。
她是个孩子。
或者说，长辈们把她当成孩子。
哪怕已经混成了调律部的小前辈，哪怕关键时刻总能靠得住。
可胡灵胡火还是选择了，对她隐瞒四太奶的死讯。
不过王锦总觉得…她其实什么都清楚。
胡仙能感应到长辈的离去。
“在哭吗？”
王锦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柔声问道。
“没有…”
小狐狸缓缓睁开眼睛，变回人形。
虽然眼圈泛红，可她依旧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她看着王锦。
又叹了口气。
“三姐五姐总把我当小孩，我也习惯顺着她们的性子。”
“四太奶离开，我其实是第一个知道的。”
胡小北挥了挥手，风刃盘旋。
她在控风，只是这次身后的白狐虚影不在了。
“我没你们想的那么脆弱。”
少女笑了笑，声音有些沙哑。
“三叔走的很突然，可四太奶她…偷偷跟我说过的。”
少女咬了咬嘴唇，目光突然有些躲闪。
王锦心中了然。
四太奶显然是不想让胡小北也陷入如此境地。
她应该是出口劝说过，让胡小北别跟自己走的太近。
可以理解。
“不是你想的那样，傻仔。”
少女轻轻摇了摇手指，笑容温柔。
“四太奶说，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别让自己后悔。”
“四太奶还对整个青丘说过，谁要是敢嚼舌根，就扯断他的舌头。”
王锦愣了愣。
随即哑然失笑。
被宠着长大的姑娘，骨子里总是带着这么一点点娇蛮。
但确实很酷。
最关键的…
王珏是真混蛋。
哪怕你跟人家道个别呢？
哪怕你逢年过节拎点东西过来看看呢？
都是成年人了，做事还他妈跟个混球一样。
呸。
沉默片刻后，王锦开口询问。
“你说，她后悔了吗？”
说的是四太奶。
“没有。”
小狐狸毫不犹豫地摇头，语气斩钉截铁。
不知道是在说四太奶，还是在说自己。
——
胡家的八抬大轿很快，速度几乎跟直升机差不了多少。
而且很安全。
因为这玩意儿是虚幻的，别人看不到。
一路遇墙穿墙，遇河过河。
王锦头一次在没碰到阻拦的情况下走了这么远。
总之，轿子停下时，他发现自己回到了久春。
还是客运站。
简直像是坐龙猫里那辆猫巴士一样。
王锦跟胡小北很默契地没再提四太奶的事。
有些东西不是你一直提就能得到解决的。
与其成天担心这个那个，
还不如仔细想想怎么才能多活几天。
虽然王锦没打算像胡小北说的那样，活个成百上千年。
可他也不想现在就死。
定个小目标…
活到十八。
“似乎有些难了…先活到下个月吧。”
王锦无奈地笑了笑。
他其实压根没资格操心这些东西。
分部出了乱子，爪牙那边多半会煽风点火。
整个东北就是个熊熊燃烧的煤气罐子，说不定哪下就会炸。
自己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都是问题。
不过现在…
“先吃饭。”
王锦拍了拍肚子，看向一旁的狐耳少女。
后者拼命点头，表示赞成。
——
公司分部。
怪谈收容中心是近百年间突然出现的组织。
据说一开始的组建者是抱团取暖的怪谈猎人。
那时候光景不好，他们得一边种田一边砍怪谈赚外快。
他们锄头抡的直冒烟，却依旧只能勉强维持温饱。
直到其中一个把怪谈绑在了磨盘上，让它代替自己家的小毛驴拉磨。
几千年间，并不是没人这么干过。
可偏偏这个人脑子灵光，抓住了商机。
恰巧当时的民用科技水平已经足够发达，他又是青年大下乡的其中一员，有足够的知识。
这人就成了公司的创始人。
怪谈能源一步步发展。
经过了血腥的原始积累后，公司成了能够跟研究所统辖局三足鼎立的庞大财团。
高层…也从农民变成了资本。
反垄断法对它不生效。
公司掌握着某些秘密，这一行只有他们才能做。
就连统辖局都选择了沉默，只要公司不触碰底线就装作没看到。
于是这庞然大物变得越来越大，最后将手伸到了整个华夏…
除了大量仙家盘踞的东北。
人才就这么多。
观察研究收容物的文职倒是好找。
像赵光明这种能拼能打的双花红棍，则是少之又少。
公司不可能剿灭或是收容仙家，这只会是两败俱伤的下场。
于是二十世纪末，双方在统辖局的见证下，正式签署了协议。
东北分部成立。
仙家开始到公司各个分部任职。
这给了他们身份，工作，以及更大的世界。
当然，还是有大量仙家留在东北，毕竟这里原本就是他们的地盘。
东北分部的仙家跟人类数量，是一比一。
这些留在东北的仙家，一直觉得人类才是外来者。
恰巧，同等条件下，仙家的战斗力足以碾压人类。
双方又都有着类似的思维，同样信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导致了冲突与不信任，摩擦逐渐产生，怒火逐渐积累。
分裂是必然的。
也许以往大家还能一起工作，维持着表面关系。
可…
张生煮海大阵再度出世。
这东西据说能够满足任何愿望。
他妈的…
满足任何愿望！
这是什么概念？这不就是神迹吗？
当年常天青差点就成功了，自己为什么不行？
只要偷走各自家里的宝贝，再抓来几个不招人喜欢的人类。
一切就能随心变化。
“去他妈的工作，人类也赶紧滚蛋。”
大部分仙家开始蠢蠢欲动。
这种时候，就要看掌权人够不够果断，能不能用最少的血来平息一切。
可惜…
分部中，仙家的领头人不太冷静。
或者说，他们很乐意让事情变得复杂。
黄三太爷跟黄三太奶，一直都不喜欢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