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灰扑扑的马车上,庄非鱼掀开车帘布兴致勃勃的看着外面一路行驰过去的景物。周衍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奇怪道:“小鱼,路边上除了树就是草,过了山还是山,有什么好看的?”
庄非鱼头也不回:“不懂别说话”虽然除了山还是山,但对从小没怎么见过山的庄非鱼来说这里处处都是风景,更何况刚刚从小山村逃出来,哪怕是路边的一块儿石头她看起来都带着新奇。
周衍耷拉着脑袋,显然没有她的好兴致,闷闷道:“咱们出来都两天了,也不知家里怎么样,这是要去哪儿啊?”
两天前,由文先生驾车带两人上路,高升自己一辆马车跟在后面,一路疾驰,日夜赶路不停,路过几个城镇都没下过车,吃喝也是在车上随便将就点儿,害庄非鱼有钱后都没能吃上心心念念的肉食。
庄非鱼方向感极差,一出小山村东南西北方就混成了一锅粥,周衍本来还能勉强分辨,结果在车上颠簸一天后脑袋彻底变成浆糊,迷瞪的不能再迷瞪,如今两人压根儿不知道是往哪里走,试着问过文先生一次,只说是向北而行,其他的一句也不肯多说。神神秘秘的模样让庄非鱼差点儿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拐卖了。
好在第三天上,他们又来到一座城镇 ,马车在高升的示意下缓缓停了下来。
一路上没怎么露过面的高仙师大摇大摆的走下马车,留下一句“在这里停半个时辰”就径直走了。
眼看着高仙师的背影走远后,文先生长出一口气,急切道:“铁柱,小鱼,我去买点儿吃食,一会儿就回来,你们在这里不要乱走.......”这几日一刻不停的赶路,他也累得不轻,带的干粮也吃的差不多了,高大仙师不是好伺候的主儿,这吃食上不能马虎,半个时辰着实有点儿着急。
庄非鱼一听简直就要心花怒放,笑眯眯地拍胸脯保证道:“文先生放心,我们保证不乱跑。”
文先生一走,庄非鱼安置好呼呼大睡的小秃毛,拉起呆愣愣的周衍就钻进了人群。
周衍吃惊道:“小鱼,我们要去哪儿?”
庄非鱼叹一口气,想到以后大家都是出来混的人,不能一点儿社会经验都没有,于是耐心对周衍解释道:“出门在外关键是要靠自己,不能别人说什么就跟着做什么,要自己动脑子。现在我们要用这半个时辰来多了解了解周围的情况.......”
“首先,第一件事就是,我们先去买点儿好吃的,民以食为天嘛,吃饱了才有力气想别的干别的,对不对?”
见周衍呆愣愣的点头,又继续道:“然后,我们再去买一份地域图,好歹看看这周边是什么地方,就算被卖了也能知道被卖哪儿了,对不对?嗯,你别插嘴,我当然知道文先生没有卖我们,我就是打个比方,第三件,当然是多打听打听外面的情况,听听八卦传闻,了解了解外面的人,外面的事儿,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任人宰割.......”
一出山门,自带社会生存经验的伪装老阿姨就与真正的单纯山村少年显现出巨大的差异,周衍被庄非鱼这番话震惊的无以复加,瞪大眼睛看着庄非鱼仿佛不认识一般。
他是第一次自己出这么远的门,没有父母陪伴,处处都觉得陌生、焦虑和无措,一颗心简直无处安放,这些事他从来没想过,也不可能想到,然而,自己楚楚柔弱的小表妹却已经想的这么周全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一直依赖自己保护的表妹变得这么勇敢、坚毅以及......陌生了?好像是从她告诉自己叫庄非鱼开始......
“周铁柱,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周衍回神,看到庄非鱼微微皱眉的脸,连忙将突然冒出思绪抛开,点头道:“对、对、对、小鱼,你说的太对了,咱们这就去吧。”
庄非鱼自己留下五十两银子,将其余一百两揣到周衍怀里,痛快道:“这些给你,马上就上山了,你看看需要买些什么,从现在开始你要自己学着想东西了。”
周衍手忙脚乱地拒绝:“这么多,我不要、我不要,我......我没什么要买的。”
庄非鱼皱眉:“胡说八道,你能不吃不喝不穿了?虽说是修仙,没修成神仙之前可都是凡人,凡人哪有不用钱的,你不要你自己有钱吗?”
周衍不说话了,他自己真没有钱,于是默默收下了银子。不知为何,他觉得以后应该听庄非鱼的话,这个表妹已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让人信服。
小城不大,街道上却非常的热闹,两边全是商铺小摊,人来人往。两人不费什么力气便买到一堆儿吃食,庄非鱼边吃肉干边开始打听周边的情况,一路溜溜哒哒边走边看,最后在一个书摊上终于淘到一张破旧的地域图买了下来。这一路逛下来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庄非鱼主要收获如下信息:
第一,这个世界也是由王朝统治的,目前大约有五个王朝统治并存。他们所在的这片地界隶属于大周王朝,目前似乎在与周边邻居打仗。
第二,这个世界修仙非常普遍,朝廷上也偶有拿供奉的仙师,但凡人界绝大多数人是没有见过仙师的,真正的修仙者都在传说中的修士界中修行。
其他的暂时没有了,时间太短,没有太多八卦发挥的余地。
回到马车上,文先生和高升都还没回来,等了一会儿,便见高升笑容满面的带着一个华服少年向这边走来,后面跟着挂满大包小包的文先生。
周衍乖巧的上前接过文先生手里大部分包裹往马车上安置,那少年见状将手里一个大包袱丢给庄非鱼,神色倨傲道:“喂,把我这包袱放到车尾去。”颐指气使的做派一看就是在家指使下人惯了。
庄非鱼看着眼前硕大的包袱目瞪口呆:怎么自己长得很像丫鬟吗?
还没想好怎么应付,就见周衍气呼呼地大步朝这边走来,一把抓过包袱随手往马车上一扔,只听“叮铃哐当”一阵乱响,庄非鱼惊讶地看到对面少年 白嫩的小脸扭曲起来......
"贱人!你敢扔我的包袱!”华服少年凄厉大叫,兔子一样窜到马车旁边,拿起包袱仔仔细细查看起来,脸色黑的像墨汁一样,忽的转身飞起一脚狠狠踹向周衍。
周衍没想自己随手一扔让这少年反应如此之大,躲闪不及,眼看就要重重挨上一脚,庄非鱼眼疾手快,飞快推了他一把,那少年的一脚便生生落空,气势汹汹地摔了出去......
庄非鱼:......小小年纪脾气怎么这么不好。
四肢着地的少年脸色已经不能看了,瞪着两人的眼光要吃人一样,阴毒的像呲牙的毒蛇。
“你们、你们两个贱人,我杀了你们......啊!”
他的身体突然从地上直挺挺地立了起来,一眨眼工夫就好端端的站在周衍面前。
三人回头,见高升目光阴沉的看着这边,显然刚刚是他施法帮少年“立”了起来,顿时噤若寒蝉。
高升指着那少年对周衍道:“周衍,他叫陈玄圭,是这次跟你一块儿上山的,你两个好好相处,将来说不定都是同门师兄弟”又冷冷的看一眼庄非鱼,道:“还有你,小丫头,最好乖乖的,不然就不用跟上山了”。
庄非鱼那叫一个委屈,她没招谁也没惹谁,怎么就不乖了呢?
高升震慑完场面又高冷地转身回马车上去了。
文先生小心翼翼地出来缓和一下气氛,匆忙招呼三人上了马车,继续没命地往前赶路。
三人挤在一辆马车里,气氛多少有些尴尬。尤其是陈玄圭怒气冲冲的盯着俩人,目光刀子一般,仿佛跟两人有深仇大恨。
周衍在他的目光下有些坐立难安,庄非鱼撇一撇嘴,本着同门之间和气生财的原则,忍不住开口道:“这位陈.......公子,咱们之间就是扔了一下包袱的误会,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不如化干戈为玉帛,大家交个朋友?”
陈玄圭嗤笑一声:“呸,谁跟你们两个乡巴佬交朋友,你们也配!”
这小子少爷脾气不是一般的大啊,庄非鱼翻个白眼,继续尝试沟通:“大家以后可能是同门,这样说话不太好吧......”
陈玄圭哈哈笑了几声,阴阳怪气道:“同门不同门那可不一定,本公子天生灵根,自然能入南玉山修行,你们两个乡下土包子就不一定了吧,哈哈哈哈”
庄非鱼也不生气,笑眯眯道:“你怎么知道你天生灵根?是高仙师告诉你的?”
“这还用高仙师说,本公子小时候遇见过一位游方仙师,用仙法测试出我有天生木灵根,是个修仙炼丹的好苗子,将来一定能大道有成......”
庄非鱼突然恶趣味横生:“那位游方仙师是不是穷困落魄,眼看就要吃不上饭,刚好遇到你在街边玩耍,用一本功法换了你身上的全部银子?”
陈玄圭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那位仙师是挺穷的,不过他没有给我功法,我在街上碰见后就领到家里去了,临走时我爹倒是给了不少银子......”
庄非鱼:........这货真不是被骗了?
陈玄圭洋洋得意道:“我问过高仙师了,天生木灵根就适合当炼丹师,听说南玉山的吴洋长老已是三品炼丹师,我这次上山就是要拜吴长老为师的。”
庄非鱼笑眯了眼,很好,这小子果然知道些消息,吴洋长老,听起来是个厉害的。
陈玄圭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在被套话,恶狠狠道:“听说吴长老一次只收一位弟子,你们两个最好不要跟我抢,不然本公子必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怪不得对我们敌意这么大,原来是怕 跟你抢师父。庄非鱼见他怀里紧紧抱着个小包袱不撒手,笑嘻嘻地指了指包袱,道:“怎么,这是你给吴长老准备的见面礼?”
陈玄圭猝不及防被她点破,心里一慌:“不是,不是,你管我这是什么东西,臭丫头,别想套我的话!”说罢扭过头去,终于不再盯着两人放眼刀子。
庄非鱼哈哈一笑,转而拿出刚才买的地图开始研究起来。经过这番不太友好的沟通,庄非鱼单方面套话成功,陈玄圭也成功放出了对疑似竞争者的警告,车厢里一时安静下来,大家相安无事,气氛和谐。
全程旁观插不上话的周铁柱眨眨眼,暗中舒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再被盯着看了,小鱼真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