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若是留在家里，等着杨父暴病之后，怕是更加举步维艰了。
毕竟，在年代文里，唯一庇佑她的养父，就要离世了。
当天，在医院的时候，杨念伊刚提醒杨佳山检查身体，就遭张淑芬一顿臭骂，说她是不孝，大白天咒骂自己父亲，还说什么，狗嘴吐不出象牙。
所以，杨念伊也真真无可奈何。
但是观杨佳山面相，甚至从医院回来下车的时候，趁他扶自己，自己为他探过脉象，确实是中风下的中经之象。
也就是西医俗称的脑溢血。
虽然不是无法医治，但是在80年代，这已经算是绝症了。
毕竟医者父母心，涉及人命，当天回来，杨念伊就整理了这个病的中医治疗法，全都写在了一张纸上。
搏一搏吧。
姑妈也知道杨念伊的不易，杨家若是真遇到好事，也压根轮不到杨念伊头上。
无奈的拍了拍她的手“哎，若是以后有什么需要姑妈帮忙的时候，尽管来找我！”
将姑妈拖到一旁，将身上的那张纸从红衣口袋掏出，郑重递交到她手上。
“姑妈，我还真有件事，想求你！等我出嫁了，一定带我爸去医院检查一下，然后，把这个，交给医生，让他一定要竭尽全力，救救爸爸。”
姑妈名叫杨佳容，是杨父的亲姐姐，为人敦厚，姑父吴安和爸爸又是单位同僚，两家关系很近。
把这件事交给她，杨念伊才放心。
姑妈将信将疑的收起手里的纸。
“怎么？你爸爸生病了?”
今天见自己弟弟都还有说有笑，满面红光的，哪里看得出来有病?可是她也知道杨念伊从不撒谎。
“是。”
见杨念伊说得十分认真，姑妈也没有再说话。
“妹妹，妈说都准备好了，你可以出发了。”
杨婷站在门口探出头，穿着精致的小洋装，还化了妆，看上去美艳动人。
毕竟是女主，果然全都是顶级配置啊。
“好，我这就下去。姑妈，姐姐，麻烦你们了，扶我下楼。”
门口鞭炮声不绝于耳，一身红色长裙装扮，头上还戴上了珠花的清瘦身影，在两人的搀扶之下，拜别了父母。
杨父给了杨念伊一个红纸封住的红包，以示祝福。
随即祝福话如潮水袭来，不懂事的小孩子还在乐呵呵的笑着。
然后在大家悲悯的目光注视之中，上了杨家的送嫁轿车。
送嫁车一共有三辆，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嫁妆。
喜被都有十二床，加上棉絮，生活琐碎物件，满满当当的三轿车。
只有嫁妆。
却没有一个人送嫁。
杨家的出阁礼已经完成，意味着，杨家终于不用受大家的白眼，也算是风光的将养女送出了门。
也仅仅是送出了门。
杨佳山知道念伊委屈，但是此刻又只能祝福她能过上好日子。
随即又叹息，哪能有什么好日子呢？
都被逼着下嫁下乡了。
还没有人来接亲。
思及此，又开始盯着那已经走远的轿车心疼起来。
突然，脑子里眩晕一片，两眼一黑，就倒在了喧嚣的人群里。
*
乡村道路上
五一的舒适的天气，让人格外贪恋它的美好，这连着好几天都在消化剧情，这下轻松下来，却有种格外的惬意。
谭家在希望村。
路并不好走，一条土路，还到处坑坑洼洼。
惹得司机一个个愁眉苦脸。
若不是今天收了杨家的大红包，杨母再三叮嘱他们一定要亲自送到，估计早就掉头回去了。
凹凸不平的道路，颠得原本不晕车的杨念伊，此刻都有些反胃了。
一路过来，看见的几乎都是土房子，黄墙黑瓦，粗鄙不堪。
但好在家家独院，比起城市那棺材一样的房子，更多了几分自由自在的气息。
而且风景很好，良田大片整齐的绿黄相接之色，稻谷已经挂了花，沉甸甸的垂挂着。
打开车窗贪婪的呼吸着，顿觉乡下的空气都变得格外清新，一片香甜。
但是，通往谭家的路，却并不好走。
一来，路本来就颠簸。
二来，没人知道谭家具体位置。
杨念伊只得让司机停车，大声的朝着田间农作的大娘开口询问。
“大娘，你好，我想问一下，谭越林家是在哪里啊？”
大娘一行好几个人，见询问之人身着红衣，又头戴珠花，一看就是新娘子打扮。
加上杨念伊本就长得水灵，大家听见询问，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这位新娘子找小谭?你是?”
叫谭越林小谭，证明他们认识，那还好，算是没有白熬着疼痛，扯着嗓子吼这两声了。
杨念伊小脸微红道“我是他今天忘记来娶的媳妇儿。”
听她说是谭越林的媳妇儿，大伙就想起前两天他们前几天挨家挨户退信说不办婚礼了。
当时问缘由，小谭还敷衍说是杨家女儿生病了，至少也得养一段时间，所以打算先建房。
当时还以为是对方是城里人，不愿嫁给农村人，说的借口。
后来又听说，杨家女儿是跳楼也不愿意嫁的事情，大家伙还替小谭不平。当时还说城里人狗眼看人低，半点没有诚信。
现在看着这一下还来了三辆车相送，新娘还乖生生的自己来嫁人，就有些不懂了。
大娘为此还特地走近了轿车，看着车里的大红被褥，全都贴着双喜的大件小件，又是朝她看了好几眼，才笑嘻嘻的道。
“早就听说小谭要娶的是城里媳妇儿，就是你啊?他可真是好福气啊。”
杨念伊被她看得有些尴尬“那劳烦您给我指个路?”
“哦，在那边，你们车沿着这条路一直开，有个铁门的就是他们家。”
“谢谢大娘！”
车走后，田间又开始窃窃私语，说是没有看见有娘家人送嫁，全是陪嫁。
说明，那边只是想完成诺言，并不看重谭家。
杨家到底还是嫌弃农村人。
顺着大娘所指的方向，车又开了一段路，果然出现了一个大铁门，就在马路边。
四周都用砖头砌成了高高院墙，院墙上用水泥扫过，比较新，看样子，修建时间应该不久。
然而，这个大铁门，就是进谭家必经之路。
大铁门很高，不是镂空的，但是看着应该是全新的，一大块铁皮阻挡了所有视线，里面什么样，压根看不到。
只知道，里面有些吵。
这里周围也有好几户人家，和之前看见的一样，黄墙黑瓦，一眼尽收眼底。
这突兀的铁门院墙和周围的人家，显得格格不入。
因为浑身都有伤，杨念伊真是推车门都觉得费劲。
现下无人可依，也只得咬着牙，下车，缓步走过去，拍门。
连续拍了几下之后，就听见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来了！”
确实有人来开门了，开门的是一个年纪约莫三四岁的小女孩，看上去怪精灵的，只是脸上脏兮兮的。
她只是拉开了一个不宽门缝，警惕的看着外面陌生的女人。
她奶声奶气的问“你是谁？你找谁？”
“我叫杨念伊，请问，这是谭越林的家吗？我是来嫁……”
‘嗙！’话还没有说完，门就利索的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