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钱干脆的应了声,车头在前面不远的岔路一左拐,上了一条沙石铺就的简易公路。车到新安乡的时候差不多十一点半,新安乡也是在路左边,一个大坡下去,宽宽的道路既是交通主道又是街道,两边都是一些店铺,由于时近中午,天气暖和,又刚好是逢集,街上人很多,十里八村的农家都到集市上忙着交易,看到有小轿车过来,不少人都向车里扒望着。老钱把车喇叭不停地按着,但街道上还是人多,起不了什么作用,把老钱开的是一身汗,车也没走多远。张里见状,只好带着于海洋先下车,步行往街道另一头的乡镇政府走过去。
街上人多,二人只好沿着街边一边闪躲着,一边向前走。走道没多远前面有一条丁字路口,显眼的位置上有一家悦宾酒楼,门前霹雳叭啦地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一时间硝烟迷漫,鞭炮的碎屑飞溅,一股硫磺味,门口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二人一时被围观的人群挤得无处走动,只好也站在人群里看,足足有三分钟,好容易这挂鞭放完了,“嗵、嗵”地响了几个钻天雷,震得二人耳朵发麻,响完后静下来,人群还没有散的样子,都在看着小声议论,声音嘈杂,好容易张里才逮住一个四十岁左右肩找蛇皮口袋的农家汉子,
“大哥,这么热闹,有什么喜事?”张里客气地问道,
农家汉子看了张里一眼,见二人穿得整整齐齐,看出不是一般人,但很年轻,也没多想,当下开口道:“镇长他妈过生日,摆酒收礼呢!你们不是来出礼的?”说着盯着二人有点疑惑,
“不是,不是,我们路过,想进去吃饭,人太多了,我们换一家吧。谢谢你大哥!”说着张里二人也趁机挤开走了。
这下张里回到车上不再吭声,任凭于海洋下车吆喝众人让路,车子一点一点退出了集市,老钱这下松了口气,想开口骂两句粗话,但一抬头看后面的张里闭着眼,神情不善,只好咽下去,把车一调头,猛踩油门回城而去!
生了一肚子闷气的张里坐在后座上一言不发,车里老钱和于海洋一声也不敢吭,一路疾驰。老钱把车开进县政府大院,老远就看见大楼前的台阶下站着两个人,近前一看,正是飞凤镇的党委书记肖海生和另一人,于海洋小声说:“这是飞凤镇镇长赵文东。”张里黑着脸不说话。车停稳后,二人小跑着上前,脸上明显哭丧着,张里一言不发下了车,对于海洋说:“去小食堂!”于海洋匆匆看了二人一眼,脸上带着点怜悯,紧跟着走了。二人面面相觑,只好继续站在那里等。
进了小食堂,于海洋跑过去安排了几个简单的菜,老钱也进来了,三个人坐下后,很快上齐,张里一言不发,拿起筷子草草吃了起来。二人也不敢答话,紧接快速扒着饭。
填饱肚子,放下碗筷,张里这才心下平静了点,张里起身对二人说:“你们慢慢吃饱,我要回去休息一下。”于海洋也匆匆扒完,跟着出来,只剩老钱一人在那里慢吃着,老钱这才慢慢地品着,这小食堂的饭菜就是不一样,味道真好,一个人心里美着。
回到楼前,肖海全二人见状想上来,张里看都没看二人,径直上楼而去,于海洋跟在后面对二人摆了下手,示意不要跟着。二人只得无奈地点点头,站着不动。
躺在□□,张里放松了一下心情,全身轻松,脑海里努力地不再想,松驰下来的神经也有点疲惫,慢慢睡了过去。略睡了半个多小时,他起身草草洗漱一番,来到外间的办公室。于海洋听到动静,也进来给他泡了杯茶,站在旁边似有话说。
新的办公室是三间连通的,最外面是于海洋的办公室,进来是张里的办公室,最里面是一间休息室。但第间都有**的门,一般平时都是关上的。
喝了口浓茶,张里心下平静多了,看了一眼于海洋,后者忙开口道:“老板,那两个人一直在外面等您!”
揉了下太阳穴,深呼吸一下,说:“让他们进来!”
于海洋立刻转身说“好的!”,马上,二人这才小心地敲了下门进来,肖海全脸上小心谨慎地说了句:“张县长,您好!”后面的赵文东也跟着问了句好,张里注视着眼前的二人,看他们的样子哪像个基层政府的干部,两人一看都是那种粗俗的外表,简直像过去农村社员,心下很是鄙视,当下也不开口,只看是用凌厉的眼神看着二人,
肖海全背上有点冒汗,被看得头皮发麻,只好开口小声说:“张县长,我们错了,我向您作深刻检讨!请您处分我!”
赵文东也硬着头皮说:“张县长,我错了,我愿意接受组织上的处分!”
看着眼前二人在自己面前是大气也不敢喘,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张里心中翻过无数个念头,想当下就通知邓卫东免了二人,但又想得饶人处且饶人吧,看二人也是四十好几的人了,肯定上有老下有小的,在自己面前如小学生般的低三下四,也是真不容易!心想,算了,给他们一个教训吧!丢掉他们的饭碗,整个家庭就陷入困境了!
想到这,口气还是很严厉地说:“说说吧,你们二人为什么在上班时间聚众赌博!难道工作都做完了,你们实在是没事可干了?”
肖海全看张里不像早上那样火冒三丈了,当下小声说:“张县长,实在对不起您,不知道您要来,年底没什么事,大家都想聚在一起活动活动——”声音越来越小,
旁边的赵文东看张里的脸色越来越不善,连忙插嘴小声说:“张县长,您不知道,基层工作很难做,今天正好有下面村里的干部过来,所以在一起想联络一下感情——”话一出口,他就知道不对了,眼前的领导不但在乡镇干过,更是把工作干得非常出色!
“啪!”张里把桌子一拍,“够了!你们看看你们自己,哪点还像个党员干部?你们的党性和原则都到哪去了?农村工作难做,难道要到用赌博才能解决吗?年底没事,年底没事就要聚众在上班时间赌博吗?你们镇里的经济在全县排名靠后,你们不想办法去解决,居然没事可干,工作作风如此差劲,太不像话了!”
肖海全和赵文东这下额头上汗全出来了,没想这下子自己露了话柄,张里越说越气,当下对二人是厌恶之极,把手一挥,大声说:“你们二位向邓书主记和张县长去解释吧!你们走吧!”
肖海全一见,当下心一横,农民穷横的本色也露出来了,大声说:“张县长,你怎么处理我们都行,但作风差的不是我们飞凤镇一个地方!”
看着他一眼的豁出去的样子,张里不仅一愣,没想到他能如此说,当下狠狠地挥挥了手,二人这才有点不甘心地退出去了。
点了支烟,狠狠地抽了一口,连带着将胸中的愤气一口吐出,烦躁地起来走了两步,张里知道肖海全说的是实情,就从新安乡的情况上就能看出来,基层党委和政府的干部普遍存在作风腐化、思想不积极的情况,这样的人怎能搞好地方工作呢?不论是做何事,一定有端正的态度,张里心里是忧心重重。想了半天,拿起桌上电话给邓卫东和张立闻分别打了过去。
三人坐在了邓卫东的办公室,张里把所见和心中的担忧说了一遍,邓卫东也是听得心中冒火,大白天上班时间聚众赌博,家中有事大操大办,影响太坏了,长期下去,怎生得了?张立闻是老组织干部,对乡镇存在的情况也是略有耳闻,但他一直是心有余力不足,有些人他也不好动,现在听了张里的话,心下也有点气恼,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三个人在一起又议论了半天,邓卫东心下正想着新官上任如何立威,由于担心怕惹麻烦,这下有了张里这个火药引线作由头,他就可以明正言顺地开展了,于是把副书记刘文声叫来,当下作出决定:近期在全县党员干部中开展狠抓思想作风、端正工作态度的思想教育活动,狠刹吃喝、送礼的坏风气,开展党员的廉政教育工作。这件事由刘文声负责,一定要狠抓落实,彻底改变党员干部的工作作风,提高思想觉悟,改善政府干部形象,提高在群众中的威信!
刘文声一听,对张里的做法暗暗捏了把汗,做了多年的委办主任他心里很清楚,基层人员的情况不是一天两天了,关系盘根错节,能有胆子动手地也就张里年轻气盛敢做,随即他提出道:“邓书记,对飞凤镇的两人怎么处理?还有新安乡的乡长大操大办的事。”
邓卫东存心是想立威,当下大手一挥,坚决地说:“赌博的就地免职,新安乡的让海波同志带纪委的人严肃查处!”
听完,看了一眼在旁抽烟的张立闻,后者紧闭金口不发言,刘文声面露难色,张里也看出点了什么,说实在的,他知道这次邓卫东是借题发挥,最后可能得罪人的是自己,心里不仅有点不舒服,开口道:“邓书记,处理是不是重了点?基层普遍存在这种情况,我们只是借机整治一番,改变现状就好。”言外之意,邓卫东也听出来了,当下沉吟不语,
刘文声也趁机说:“邓书记,这个肖海全是政协张主席的内弟。”
邓卫东一愣,看了刘文声一眼,随后又看另外两人,张立闻点点头,张里则是一脸惘然,他确实不知道还有这事。
邓卫东略为思考下说:“飞凤镇书记和镇长二人降职一级,调往其他地方任副职,新安乡的停职检查,纪委派人查处,令三人在全县党员干部大会上作深刻检讨!”
张里心下郁闷,自己这个由头是作定了,对邓卫东的手腕也只有佩服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