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门外,即便公子们不是头回见到赵沉玉,但仍然不免为五殿下的容色而心神动摇。
赵沉玉看着熟悉的那几位俊秀的公子们,但丝毫想不起姓甚名谁,只能尬笑着点点头,以示招呼。
而后她竭力使自己忽略外界的种种视线,迈步向朱雀门外的京城走去。
这是她第一次在没有任何遮挡的情况下来到京城。
以往不是坐在马车里,便是以帕子遮面,修改身形,偷偷和陈书以及沈博雅二人游玩,除去两次玉楼,去的也是人迹罕至的地方,欣赏一下风景放放风。
赵沉玉悄悄深呼吸一口,脚下一步又一步稳稳地走着。
单薄的脊背笔直挺拔,竭力保持着完美的仪态,力求能在第一回露面的时候,让京城中的百姓和其他暗处的人,认定她是一个脾气好的女君。
赵沉玉迈步走出的那一瞬,便有心性坚定者,先回了神。
她还没走到街上,便被一位看着极其熟悉的青衫俊秀公子拦下了。
他步态优雅从容,脖颈修长,肩背笔直,就如翠竹,宁折不弯,良好的世家风范展现得淋漓尽致;但那青衫上的暗纹,和腰间的白玉,又使他多了一丝的矜贵之气。
他缓缓走来,但却十分精准地截住了赵沉玉的路,带着一名侍从,轻缓行礼,低头时刻意露出雪白的后颈,诱人印下一些暧昧的红痕。
但赵沉玉丝毫没有领会温予怀的种种心机,而是在拼命回想着。
这公子看着好眼熟,他是谁?
他是不是女主的后宫?他有事相求吗?
温予怀也没让赵沉玉等多久,行礼后便抬眼,直直地望向赵沉玉,而后清俊的眉眼弯下,嘴角上扬,浅笑着说道:
“殿下晨好,今日殿下头一回上值,予怀特去询问家姐,做了一些点心,殿下可在当值时填填肚子,不至饿着当值……”
说着,温予怀垂下眼眸,羞涩笑道:“那样的话,予怀会心疼的……”
说完,他抬眼,凝视着赵沉玉,让自己的满眼的真挚爱意传达过去:
“予怀手艺不佳,望殿下莫要嫌弃——”
说着,侧眸示意侍从打开食盒,里面是卖相精致可爱的桂花糕,刚好可以一口一个。
温予怀可是特意打听过了,殿下最喜食的点心是桂花糕。
予怀?好熟悉,但他不是男主。
不是男主,那就可以稍微放松一点了。
赵沉玉悄悄松了一口气,被时刻关注到的温予怀瞧见,嘴唇忍不住抿了一下,为赵沉玉这可爱生动的情态而感到欢喜。
但赵沉玉并没有感动,也没有领会到温予怀的心意,而是觉着,这点心不能收。
这男子看着就来者不善,必须保持着距离,但得注意拒绝的方法,赵沉玉斟酌一番,开口回道:
“多谢予怀公子……”
听到这声称呼,温予怀心中有些酸涩。
五殿下这是又没记住他。
但接下来说的话更是让温予怀难受不已。
“但不必了,我不喜食用点心。”说完,赵沉玉便笑着点点头,抬脚准备走开。
温予怀心中难受酸涩极了,又赵沉玉面上那疏离的笑, 一下有些失了态,急忙准备拦下赵沉玉多劝说几句。
就在他伸手将拉住赵沉玉的胳膊时,一把黑色的刀鞘挡住了他的手。
玉白的手被黑色的刀挡住,颜色浓烈却水火不容,僵持不下。
温予怀顺着刀望了过去,是一个气势凛然冷峻的金吾卫。
虽然程衔青很规矩地离了赵沉玉一臂的距离,一对上程衔青黑沉沉的眼,温予怀便明了他的心思,扯了扯嘴角冷笑道:
“不知这位金吾卫大人所为何意?”
“殿下不喜旁人接触。”
程衔青冷冷地望着温予怀,视线不避不让,硬声说道。
“殿下也应是不喜——”温予怀并不接他的腔,而是冷笑着说道:“这位大人如此越俎代庖的行径吧。”
赵沉玉听到了后面的争执,但她觉着气氛有些诡异,默默往旁边多走了几步。
她不明白,为什么程衔青总喜欢在门口堵住人说事。
“这并非越俎代庖……”
程衔青视线锐利地扫射到温予怀的身上:“而是保护殿下,以防有心之人的不轨举动。”
这下完全把温予怀气笑了,他也彻底冷静下来了,冷眼望着程衔青问道:“不知这位大人是以何等身份,来管束殿下的行径?”
“殿下并非三岁孩童,这位大人直接代殿下将旁人的好意推去,不知又有何居心?”
“我任金吾卫一职已达七年之久,亦非三岁孩童,好意还是别有居心,你我心知肚明。”
“殿下若是肚饿,我会为殿下备好干粮,照顾好殿下。”
温予怀含笑问道:“大人所说的照顾,可是让殿下吃那没滋没味的干噎馒头?”
“这位大人为何要如此委屈殿下?”
说着,温予怀望向一旁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少女,眉眼温雅地说道:
“在予怀的心中,殿下当值得世上一切最美好的事物,若是予怀与殿下搭档,必不让殿下受此委屈。”
该死的!被他套进去了!
程衔青眼神一寒,杀气腾腾地望着那矫揉造作的绿茶男,恨不得立马抽出刀,把这绿茶抽到一边去。
程衔青立刻跪下请罪道:“卑职并无此意,卑职向来粗糙不通俗物,平日也是随便对付,从不带干粮。”
程衔青的话意有所指:“但卑职今早为殿下备下的,绝不是随随便便的馒头,卑职想都未曾想过,也不知温公子为何会提到……”
赵沉玉有些懵,怎么就突然提到她了呢?
这跟她什么干系?现在最要紧的难道不是巡逻吗?
现在还在这里吵着,真的不会耽误差事吗?
赵沉玉开口打圆场:“多谢二位的好意,但我不用干粮,我用过早膳了,程卫士请起吧。”
听到这句话,温予怀和程衔青也知道,不能再揪着干粮说事,再说下去指不定招了殿下的厌恶。
温予怀眸光一转,便又笑道:“殿下可要席帽?正午日光炙热,若无遮挡,可能会灼伤双眸。”
“殿下午时是去何处休憩?予怀为殿下送席帽过来。”
“温公子,我与殿下此刻正要巡逻,你多番阻拦可是有何意图?”
“这位大人好大的官威,予怀不过心疼殿下,多关心几句,便扣下如此大的帽子,大人可是见不得旁人对殿下好?”
又来了……
赵沉玉深深叹了一口气,看着那程衔青与温予怀又吵了起来。
她也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吵的。
正当赵沉玉百无聊赖地等着程衔青吵完带她去巡街时,一声清脆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
“殿下——”
赵沉玉回头,便对上一双极其灵动鲜活的眼眸。
长眉若柳,乌发披肩,肌肤似雪,着了一袭葱青衣裳,腰间系着嫩黄宽带,身形纤瘦笔直,那双灵动干净的眼眸正羞涩地望着她。
这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这是谁来着?
赵沉玉再一次开始拼命回想。